刘义豫吃了一惊,盯着陆望。他追问道,“抓谁?放谁?”
陆望正色说道,“要抓的,自然是这帐册上向饶士诠行贿的大小官员;要放的,则是饶士诠本人。”
此言一出,连鹰扬也感到吃惊,刘义豫更是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望。
他与饶士诠,在朝廷中一向都是势头水火。现在饶士诠受贿的铁证,就摆在陆望面前。陆望居然对此不以追究,反而建议要放了他。这真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刘义豫捻了捻自己的胡子,缓缓说道,“陆望,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一抓一放?”
陆望建议,把这些行贿的大小官员都抓起来,他可以理解。只是,为什么陆望要建议把饶士诠放了吗?
“陛下,臣这么说,完全是为了陛下考虑。”陆望知道刘义豫对此感到难以理解,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这本帐册,事关重大。如果对此视而不见,加以掩盖,那只会让这个溃烂的脓疮越来越大。”
他所指的这个溃烂的脓疮,自然指的就是饶士诠的猖狂行径。这样大规模的行贿受贿,已经让饶士诠身边,形成了一个独立王国。那些想要通过攀附权贵获得好处的小人,拼命地往饶士诠身边挤。而不屑折腰谄媚的正人君子,反而被这些人排挤出去,沉沦下位。
这样一来,朝野之上,就小人猖獗,形成一个恶性循环。这种形势,连刘义豫也控制不了。
“你说的没错。”刘义豫点头赞许,“这些人如果不惩治,朕的天下,都要被他们败光了。”
这些人,何尝不是刘义豫所招来的呢?上梁不正下梁歪。刘义豫自己贪婪狠戾,那些奸邪之徒自然上行下效,蜂拥而出,疯狂地攫取利益,不顾百姓死活。他们用来行贿的那些财物,都是从百姓身上搜刮了来的民脂民膏。
听见刘义豫的长吁短叹,陆望只是在心中冷笑,嘲弄刘义豫的虚伪。不过,他的脸上倒是很平静。
陆望沉声说道,“陛下,这就是我主张这些主动行贿者要严加惩治的原因。他们主动给饶士诠送钱,为了求取自己的进身之阶。这说明这些人的本质就是奸佞之臣。没有饶士诠,也有其他人会成为他们谄媚巴结的对象。只要能给他们好处,他们是谈不上有脊梁骨的。”
“这只是针对那些主动行贿的人?”刘义豫扬着眉毛,托着腮沉思着。陆望强调是那些主动行贿的人,应该有他的深意。
“这一点,必须区分看待,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搞一刀切。”陆望果断地说道,“有些给饶士诠送钱送物的人,并不是为了得到好处,而是为了避免灾祸,或是受到饶士诠的逼迫索贿。这部分人一定程度上是受害者。所以对这些人,要和那些主动行贿的区别开来。”
这种区分,也是符合实际情况的。饶士诠最风光的时候,威震朝野,群臣慑服。在这种情况下,有些人给饶士诠送钱送物,也是被逼迫,不得已而为之。如果把所有人都一棍子打死,那这部分人就十分冤枉了。
鹰扬听了这番解释,心里对陆望的思虑周密也十分佩服。这是真正的公道话。可见,陆望不但人情练达,熟识人情世故,更难得的,是有公允之心。
刘义豫沉吟半晌,也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如果全部处理,打击面太宽了。对那些受胁迫而送钱物的人,确实不公平。”
“所以,臣建议重点打击那些主动行贿的奸佞之徒。”陆望坚定地说道,“对这些人,一个也不能放过。如果仍旧让他们逍遥法外,那群臣都会寒心,奸人也会更加猖狂。”
区分这些主动与被胁迫的行贿者,倒也有明确的依据。乔伟在帐册中的记载,十分详细。行贿的原因、动机,还有饶士诠是否为他们办了事,都做了精确的记录。在某些情况下,甚至是饶士诠主动索取贿赂,胁迫别人交“保护费”。
鹰扬此时也附和道,“陛下,陆大人说的太好了。这些人,必须抓!如果放任这些人逍遥法外,那么,臣冒着杀头的风险,递上这本帐册,这份苦心就白费了!”
他把这本帐册交给刘义豫,确实冒着风险。刘义豫现在唯一的皇子,就是饶皇后之子刘允西。刘义豫百年之后,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刘允西继承皇位。
那时候,饶士诠就是国舅爷。只要饶士诠不死,那就不会放过与他做对的人。所以,即使饶士诠被逐出内阁,仍然有大臣暗中攀附。除了因为他深耕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之外,饶士诠与未来皇帝的关系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好,朕也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些官员严肃处理,逐出朝廷。”刘义豫冷然道,“不过,这样一来,朕的监狱就要人满为患了。”
陆望知道,刘义豫担心引起大的震荡。他昂首说道,“陛下,你是要长痛,还是短痛?”
刘义豫沉吟不语。陆望淡淡说道,“陛下,臣也是考虑到了朝廷的稳定。所以,这些行贿的人,要狠狠地抓。至于那个受贿的饶士诠,却要暂时不动,放他一马。”
“为什么,你愿意放了饶士诠?”刘义豫盯着陆望,似乎想从他的脸上读出答案。
陆望淡淡说道,“臣并不是要放了他不追究,而是现在暂时不动他。至于以后,还要看陛下的决定。”
“说说你的理由。”刘义豫身子往前一探,好奇地看着陆望。
“饶士诠是皇后的父亲,皇子的外祖父。”陆望说出了这个众所周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