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让随从准备好清水与需要的物品,便走进赤月的卧房,打算取出箭头。
医士已经给赤月服了一剂汤药。在沉睡了一会儿之后,赤月便幽幽醒转。陆望此时正坐在床边,让流光拿来一瓶烈酒,倒在铜盆中,把铁镊子浸泡其中。而后,他取过烛火,把镊子在上面熏烤一番,再用干净的棉纱布擦洗。
看见陆望正在忙碌,赤月轻声问道,“你要准备取箭头?”
听见赤月的声音,陆望连忙转过头,看见她已经醒了,脸色酡红,嘴唇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
陆望暗暗想道,如果此时杀了赤月,也只会激起狄人的杀意,更不会退出大夏。何况,今晚自己并不打算让赤月在边境毙命,只是想作为与狄人谈判的筹码。既然这个计划已经落空了,就不能轻举妄动。
他在心中暗暗叹气,对赤月轻声说道,“你失血过多,先不要多说话。”
赤月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又咳嗽了几声,便安安静静地看着陆望在准备器皿。
片刻之后,陆望拿起铁镊子,手中拿着一颗药丸,对赤月说道,“公主,臣要取出箭头,有所冒犯了。请公主闭上眼睛,服下这颗药丸,就可以沉睡一会儿,不会感受到剧痛。”
这颗药丸,是起麻醉作用,让赤月在手术中不至于痛苦。
赤月知道他的好意,定定地看着他,倔强地说道,“不,我要看着你。”
“这。。”陆望一时哑然。他回头看了看流光,见她也十分愕然。
“公主,吃了这个麻醉药,就不会痛了。”流光轻声劝道。
“不,我要看着你。”赤月十分固执,炽热的眼神几乎要在陆望的脸上烧穿一个洞。这个男人的眉眼,让她看不够,爱不够。
伤情紧急,陆望也没有时间再劝导她。他咬咬牙,小心翼翼地拉开赤月的绸衣,露出雪白的胸脯。在shuāng_rǔ之间,有一段黑色的箭头露在肌肤外。
赤月紧紧盯着他,面色潮红。陆望倒是神色平静,一点也没有心旌摇荡的样子。他提起镊子,用棉花蘸上烈酒,在伤口附近擦拭,再洒上一些药粉。这样也有镇定止痛的作用。
“转过头。”陆望的声音十分冷静。赤月顺从地把头偏向一边。陆望架起镊子,钳住箭头,微微一吸气,手上使劲,把箭头瞬间从伤口中拔起,扔在准备好的铜盆上。
赤月只觉得一阵锥心的疼痛猛地袭来,而后一阵清凉的感觉遍布整个伤口。陆望已经在伤口上洒上了金疮药,为赤月舒缓止痛。
包扎完毕后,陆望迅速拉上锦被,盖住赤月的身体。他目不斜视,收拾好自己的工具,轻声说道,“公主,臣告退。”
赤月突然伸出手,拉住他,说道,“多谢。”陆望的心情十分复杂,沉默着拱手而退。
在陆望离开以后,赤月叫来流光。她看着自己的贴身侍女,问道,“你在城内,看见了我放出的信号弹了吗?”
在那场混战中,赤月曾经让自己的卫兵紧急发出信号弹,向城内的守兵求援。而后,就发生了地震。还没等到援兵到来,赤月便拼尽全力逃离。她的卫队也损失惨重,卫队长因为保护赤月而战死身亡。
流光看着赤月沉思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答道,“夜里我确实看见了城外发出的信号弹。”
“这么说来,城里的众官员也都看到了,包括陆望?”赤月眯着眼睛,一丝危险的气息从她的眼神中飘了出来。
这样一个细节,却让赤月对陆望起了疑心。流光暗暗心惊。陆望说的没错。赤月不相信任何人,她最爱的还是权位,最重视的还是狄人的利益。如果真的被她发现陆望的秘密,那第一个向陆望举起屠刀的,也是她。
赤月沉声问道,“似乎城里并没有派兵增援的动静。你看到他们派兵去城外接应了吗?”
“当时我看到信号弹,就跑去告诉了陆大人。他看到以后,也通知了怀州当地的主官。只是。。。”流光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赤月厉声问道。在她发出求救信号的关键时刻,居然没有援兵到来,这已经是相当于谋逆。如果陆望看到了求救的信号弹,却不肯派兵,那他的居心就十分可疑了。赤月并不愿意相信,陆望对自己有不臣之心,但是理智却让她不肯放过一丁点的疑点。
流光想起陆望的嘱咐,便说道,“只是,陆大人好像有所顾虑,并不敢干预兵事。所以贺尚书也不敢轻举妄动。”
怀州是边境地区,兵事非同小可,牵一发而动全身。陆望作为内阁大臣,又是安抚使,本来在紧急情况下是可以调动军队,应付变乱的。但是,由于臧公公临行前的那番密谈,陆望便有了不作为的理由。
按照臧公公的意思,刘义豫不允许陆望干涉怀州的兵事。贺怀远作为陆望的下属,也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原来自己发出的信号弹,居然无法调动城内的守军。赤月脸色煞白,剧烈咳嗽了两声,急火攻心。
流光连忙倒了一杯水,端给赤月,轻声说道,“公主请息怒。我想,这怀州的事情倒也怪异,恐怕还和京都有些联系。当时见了信号弹,陆大人却不敢动,那怀州的本地将领也不敢发兵。你说,这事情怪不怪?”
“一定有人在其中使诈。”赤月喝了一口水,揉着额头,无力地说道,“我先睡一觉。明日再来料理这些事情。”
今晚的突变,让她损失了卫队亲兵,自己还中了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