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平原上,唐宁欣只身一人,匆匆疾行。时不时还会回过头向来路张望,目中满是惊恐。
先前的那一场茶话会,话局才过不久,沈雅婷就借故离开。唐宁欣正求之不得,更是使尽浑身解数讨好未来的公公。本来气氛一片大好,但在阮威又喝下一杯茶时,却忽然双眼发直,浑身抽搐几下,就直挺挺的倒下去死了,嘴角边还漏下一缕黑色的血迹。
唐宁欣整个人都吓傻了,壮着胆子走上前,试探了一下阮威的鼻息,这一来就更是吓得她几乎跌倒在地。待得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调转过身,没命的跑了出去。
她不敢走大道,只能一头扎进深山旷野之中,专拣着隐蔽小径逃跑。虽然模糊的感到,自己似乎是中了沈雅婷的计,但大错已经铸成,震怒之下的阮石,绝对不可能再有足够的耐心听自己解释。如今,也只能是有多远逃多远了。
然而,唐宁欣平时的心思并不在修炼上,实力至今也只有集气级,灵力很快就耗了个精光,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也就在这一刻,在她背后不远处,忽然有一股夹带着滔天血腥的沙暴平掠而来,如同席卷八荒的黑色龙卷,只是一个眨眼,就疾冲了她的面前,血色气浪散开,现出的是一道双目血红,杀意冲天的身影。
唐宁欣怔怔的看着他。这个人,自己爱慕了那么多年,以前最开心的事,就是可以溜到碎星派偷偷看他一眼。但是在今天,再次相见,她所能感到的却只有恐惧,仿佛看到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死神。
“阮石师兄……”唐宁欣的嘴唇刚刚一动,阮石已经是一巴掌重重扇了下来。唐宁欣脑中顿时“嗡”的一声响,半边脸在刺痛之下失去了知觉,世间的音量都在离自己远去。
阮石却是不依不饶,一掌连着一掌,劈头盖脸的持续狠抽。很快,唐宁欣已经满脸都是鲜血,而她深度充血的双目中,也滑下了两行泪水。
“阮石师兄,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想害阮伯父的意思。我只是看不惯雅婷师姐,我……”唐宁欣徒劳的解释,再度中断在了凌厉的一掌下。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啊?有用吗?!”阮石目眦尽裂。有生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试过这样恨一个人。每一掌落下几乎都是用了全力,极尽的疯狂,同样也是在惩罚自己,没能保护好父亲的……无能的自己!
唐宁欣的身子,就在这阵仇恨风暴中被扇得东倒西歪。不知过了多久,她却忽然凄惨的笑了起来。
“阮石师兄,原来你也会为我生气啊。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强烈的感情。”
他的身影,在血泪中朦胧,唐宁欣的声音,也在嘶哑中破碎:“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可是你正眼看过我一次吗?只有在拉拢潜夜派,在定天山脉掀起内乱的时候,你才能想起来利用我,可是完事以后,我还是你随手丢掉的棋子啊!”
“呵呵……”唐宁欣苦笑着,笑声中忽然带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凄厉,“其实这样也很好啊,做不了你最爱的人,那我就做你最恨的人。恨我一辈子,同样也是惦记了我一辈子!”
阮石双目中的血丝已经密布到了极致,终于,火红色气浪在他周身毫无保留的炸开。双手化为了兽爪,妖化形态完全显现,一把掐住了唐宁欣的脖子,愤怒的嘶吼声绝望而低沉。
在他爆发的愤怒下,血色气浪冲遍四野,方圆之内,草木皆枯!
“咔擦——”
唐宁欣的颈骨,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折断,脑袋无力的垂了下去。阮石却依然不肯罢休,一爪连着一爪,血雨纷飞,无尽的血光,夹杂着他仇恨的嘶吼,久久的回荡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
半晌,阮石才缓慢的转过身。而在他身后的地面上,已经只留下了一摊残缺不全的碎肉。
尽管已经手刃了仇人,已经失去的却再也回不来了。阮石艰难的迈出一步,另一只脚僵硬的跟上。当他再想继续前进时,终是膝弯一软,颓然栽倒,身子在撞击下翻转了过来,仰面朝天的瘫倒在地。妖化形态相继解除,此时的他满身鲜血,神色枯败,当真如同一个垂死之人。
之前一路追来,仅仅是靠心中的一腔恨意撑持着。如今仇人已死,他仅剩的力气,好像也被彻底的抽干了。
就这么死了吧。和这片荒芜的土地一起死了吧。
什么逃离洛家的计划,什么远大的志向,什么未来,在这一刻全都失去了意义。
父亲不在了,他还要自由干什么,还要这条命……干什么呢?
当初,他守不住碎星派,救不了罗帝星,杀不了叶朔。现在,他反抗不了洛家,救不回父亲,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唯一的女人,还是通过灵魂契约,强行绑在身边的。可她是恨自己的啊……没有一天不恨……
十几年的人生,回想起来,竟然是一事无成。他活得……真是太失败了啊。
就这么死了吧……死了吧……如今沈雅婷还是自己的灵魂奴仆,自己一死,她也一样会跟着自己死。到头来,能有一个给自己陪葬的人,似乎也还不错,至少黄泉路上……看起来不是那么寂寞。
阮石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着,眼皮缓缓的垂落了下去。但在他的世界已经浓缩到仅剩一线时,一双深色的高筒皮靴,忽然停留在了他的瞳孔中。
风轻,尘埃起,一道仰卧于地的身影,与一道长身直立,脚尖正与他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