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犯了错的亲信告诉你,他认识到错误,知道如何去改正,并开始改正,希望你再给他一次机会。
你会怎么做?
此刻陈佑就面临着这样的选择。
面临着同样的境遇,有些人改好了,那叫浪子回头金不换,叫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而有些人失败了,就变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变成了不撞南墙不回头。
吕云帆会是哪一种,只能让时间和现实来验证。
但是陈佑不放心,他可以给吕云帆机会,但在吕云帆能证明自己之前,绝不会让其继续做亲民官。
高尚的理由自然是不能拿治下民众冒险,但最主要的还是陈佑要维持一个基本的形象,明目张胆地徇私枉法可能会致使官家认为他结党营私。
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陈佑可没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而被赶出京城。
将信封放下,看向崔翰道:“倒是辛苦崔生了。”
崔翰立刻道:“使君曾言为官当为民做主,在下深以为然,不忍见两村争水不休,正巧听闻此事,故而提供了一些微小的帮助。”
“是么。”陈佑脸上满是和煦的笑容,“有你这般学子,我深感欣慰。若是人人皆如崔生一般,这天下怕是早就太平了吧!”
“还需使君教导。”崔翰客气两句之后就微微垂首,闭口不言。
他也知道,吕云帆叫他来送信,不管信中有没有说,这个行为本身蕴含的意思都是举荐人才。
那么,按照规矩,陈佑接下来应该是就某一件事考校他崔翰的能力。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一直以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陈佑也没有成为例外的心思。
暂且放下吕云帆的事情,思忖一阵,开口道:“崔生家在万年吧?”
来了!
崔翰心头一凛,立刻拱手道:“正是。”
“嗯,万年人,那也该看过府兵现在的模样。”陈佑微微点头,“京兆府的司兵犯事撤职,这府兵一时之间有些放松。”
看来是要问兵事了。
崔翰嘴上嗯嗯应承,脑筋疯狂运转,思考自己有什么可说的内容。
陈佑也说完了一开始的托辞,最终道:“蓝田吕县丞向我推荐了你,说你才识胆略过人,不知可有什么有用法子,改变当下府兵境况?”
听完陈佑的题目,崔翰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了思绪之后,沉稳开口道:“好叫使君知晓,在下以为如今这府兵于使君非但无益,反而有害,若不早日解决,必然危及使君,到得那时,恐怕悔之晚矣!”
以危机起头,这是说客谋士常用的话术,但陈佑还得配合着,他双手扶膝,身体微微前倾,肃容道:“还请教我。”
崔翰朝他拱拱手:“便是在下不说,使君也当知晓,这京兆府兵,于使君有三害而无一利。其害之一,乃是兵弱。先前永兴节度撤销,永兴军精兵强将或是抽调至禁军,或是随前永兴节度留后前往河北之地,留在京兆者或是老弱病残,或是不听调遣,便是说弱旅,也是夸他们了!如此弱兵,无事则已,旦夕有事,则必牵连使君。”
陈佑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即便崔翰话中有些夸大,但的确是基于事实来分析的。
京兆府的府兵在籍者有近三千人,实际上大概只有不到两千人,这么点人,讲真的连守住长安城都不够。
而且这两千人中,安岳文这个权守兵曹事能信任的也就两百余人,这次去蓝田一下带去了七八成。
再加上京兆府没有马军,可以说攻不得守不得,也不怪陈佑没有安全感。
“其害之二,乃是残民。使君可能不知,但在下昨日与府衙安参军同行,其手下兵马该是府兵精锐,然此等精锐,过于民宅而强去财物,一路搜刮近乎强盗。有此等府兵在,必令使君名声败坏,伤使君爱民之心。”
“嗯。”陈佑神情严肃地点点头,示意崔翰继续说。
“其害之三,乃是靡费甚多。如此残民害民、不服调遣的弱兵,每日耗费钱粮甚多,但有短缺动辄呼号不已威逼上官,虽在下不曾接触,亦能想到京兆税收大半耗费在军兵钱粮之上,以致民生凋敝。”
看出问题只能说合格,看出问题还能解决问题才算优秀。
故而,陈佑问道:“不知可有解决之道?”
崔翰沉吟一阵,缓缓开口道:“如今使君手中无可用之兵,故不可贸然行事,唯有徐徐图之。首要之事,便是汰换兵将。不需多,只需有三四成兵员握在手中便可。如此,方可将诸都分遣各县镇,逐个清理裁撤,收紧钱粮。若关中无事,则一年之内可解决此事。”
重点就是关中一年内无事。
陈佑笑了,坐直身子:“不知你可有表字?”
崔翰脸上惊喜一闪而过,深吸一口气恭谨回答:“学生表字仲文。”
“嗯,仲文。”陈佑点点头,“你可愿入我幕中,为我解决府兵之事?”
崔翰闻言,立刻起身作揖:“学生必不负使君期望!”
目送崔翰离开,陈佑立刻起身去往书房。
虽然吴竹林可能还没收到陈佑的信,但既然要叫崔翰整治府兵了,兵曹参军事的职事就必须有人担起来。
他准备让吴竹林过来,毕竟是带兵的,赴任的时候带几个亲信很正常。若是让刘河上的话,就比较麻烦。
另外就是吕云帆的事情,虽然吕云帆自己还想留在蓝田,但陈佑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新的职事。所以,必须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