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皇宫,简贤讲武殿。
政事堂枢密院十名宰执端坐殿中。
原本应该有十一人的,不过马青被免去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后就告病了,不在此处。
今天早上已经确定要南征了,而且赵元昌也表『露』出亲征的意向,现在把宰执们都聚集到这里来,想要讨论的是战争准备。
然而从一开始就偏了。
昭文相江夏青、枢密使吴峦、枢密副使李明卿、参知政事周敬思,这四人旗帜鲜明地反对亲征。而支持亲征的只有枢密副使王朴和参知政事温仁福,其余人的态度则是含糊暧昧。
此时赵元昌木着一张脸,看着仍然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吴峦,一种沉郁的氛围笼罩殿中,让阎俊臣这等不太喜欢主动发表观点的人感觉浑身不自在。
吴峦却恍若未觉,只是从上古谈到现今,从州县讲到中枢,一遍又一遍地论述不该亲征的原因。
等他终于停下来,赵元昌面『色』不善地问道:“吴卿认为何人可主持此战?”
吴峦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禀陛下,臣以为太子詹事陈佑素有善战之名,可主持此战!”
赵元昌听了,目光移向李明卿。
原本还有些差异,不知道吴峦为什么会举荐陈佑的李明卿察觉到赵元昌的目光,顿时悚然一惊,连忙起身道:“不可!河南府事重,陈佑身为河南府少尹,此时不可轻离。”
“不过是少尹罢了。”
出乎意料地,枢密都承旨、同知枢密院事李继勋开口了:“河南府有林师德权知府事,调离一个少尹也不是什么问题。”
“久离行伍,非是不知行伍。”吴峦接过话头,“战前庙算有吾等,临战机变有将校,只需其知晓军事、粗通谋略便无虑战有不胜。”
看他们在这里争论,赵元昌神『色』渐渐平静下来,等了一阵,见他们还不想停的样子,便握住桌上的龙形镇山河轻轻一拍。
只听啪的一声,殿内安静下来,起身争论的几人面朝御座一揖,各自坐回椅子上。
赵元昌的目光一一扫过每一个人,所有被他看到的人皆袖手垂头,默默不语。
收回目光,缓缓道:“先议备战,再议其它。”
静了好一会儿,好似终于从原先的争吵状态转变过来,吴峦率先开口:“启禀陛下,臣以为此时当言清查寺观妖人,以『惑』南沈。”
说白了就是战略欺骗。
在一定情景下,你整军备战,哪怕再怎么保密,也会被国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战略欺骗绝大多数时候并不是让所有人都相信,而是欺骗对象找出一个相信你不是要对付他们的理由。
比如这一次攻沈,或许沈国会通过某些渠道得知周国朝堂上决定要进攻沈国。这时候,一面扶持沈国内部势力,一面解释调动兵马是为了对付周国境内造反的教派、说要对付沈国只是为了『迷』『惑』那些人云云,至少能让一些人放下心来。
遇到有不相信的,再鼓动那些相信的人打击那些不信的人,用内部矛盾掩盖住外部矛盾。不说一定能打得对手措手不及,至少能最大限度削减战争初期遭遇的抵抗。
战争准备十分繁杂,同时也涉及许多利益,简贤讲武殿内的宰执们抛开悬而未决的主帅,重又热火朝天地争论起来。
洛阳陈府,书房。陈佑坐在书桌后,刘河腰间悬着一柄三尺利剑站在书桌前方靠左的位置。
陈佑听说过蜀国内『乱』的时候当时蜀国大将军杨中广曾派刺客借口送信刺杀叛将,其中活下来的那个刺客还获封为白虹伯。
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个陌生的信使,即便搜身之后没发现什么可疑物品,谨慎起见刘河还是护卫在陈佑身边。
站在书桌左侧也是因为他惯用右手,真要有事能够迅速出招。
此时陈佑面前的书桌上摊着一张信纸,纸上只有一句诗:衰兰送客咸阳道。
食指轻敲桌面,考虑了好一会儿,陈佑看向那个行脚商人。
这人看起来年若三十余,额上有抬头纹,眼角皱纹较多,双颊饱满但有些粗糙。身上穿着的是浅灰『色』的粗麻布短衫,带着些风尘,却没有补丁线头。
观察一阵,陈佑看着他的脸,开口问道:“是谁叫你来的?”
“好叫詹事知晓,某是领了二娘子的命令来此的。”那人虽行礼,却也没有太过拘束。
轻巧桌面的食指顿了一下,陈佑缓缓道:“就让你带这么一封信过来?可有其它事要交待?”
“确实还有其它事情。”那人应了一声,看向刘河。
好在他也有眼『色』,没等陈佑开口便道:“二娘子说若有可能还是要单独告诉告诉詹事,只不过这事也不是不可对人言。”
“那你就直说罢。”
“二娘子叫某给詹事带一句话:中枢武将和外镇武将都是武将,领兵打仗的事情总归要交给武将来做。”
说完这句话,那人闭嘴不言。
陈佑沉默一阵后问道:“还有吗?”
“二娘子还说詹事早就明白,只不过现在还不明白。”
说到这里,那人脸上有些纠结,显然这句话让他难以理解,当下连忙解释道:“应该就是这么说的,不是我瞎讲!”
“嗯”陈佑点点头,“还有吗?”
“没了,就这些。”那人摇头。
“行,你先去歇着吧。”陈佑看向刘河,“清源送他出去。”
“是!”刘河答应一声,右手握着剑柄,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