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谨渊蹲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勾唇一笑:“我也没有伤害过你啊!”这种无辜的语气,跟叶沐学了个十成十。
“你!”那人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无耻,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没用的,”夙谨渊在这样的眼神之下依然气定神闲,“将死之人是没人任何威慑力的,哪怕你曾经是我的师父……不,现在也还是呢。”
段靖之已经气到说不出话来了。
“当初师祖冲击化神失败,但也还不至于元寿耗尽,只是受了重伤罢了……但为何,一天之后忽然就‘仙逝’了呢?”夙谨渊似是在自言自语。
但这话明显戳中了段靖之最深最痛的地方,他狠狠倒抽一口气,浑身顿时冰冷僵硬。
“呵……因为他知道自己化神无望之后,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想要与自己那可怜的徒儿共同度过生命最后的日子。那个弟子,苦恋他几百年,从憧憬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你说,她要是听到这个消息,该多高兴啊?”
“可是,这怎么行呢?这是一个大丑闻,会毁了道一宗千万年来苦苦经营出来的光辉形象,更会让你这个现任掌门成为千古罪人。于是,你出手,趁着师祖没有从重伤中恢复过来,悄无声息地——杀了他。”
“这还不够,你还必须将与丑闻相关的另一个人也除掉,悄悄的,不留任何痕迹的,最好,是让她自己心甘情愿地死掉。哦对了,我记得,‘幽冥虫’是你当年于魔域开放中缴获的战利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叶晴的手里呢?”
段靖之没有说话,浑身剧烈战栗着。
“你告诉她,师祖冲击化神失败了,原因是她的存在干扰了他,他这个当师父的,以有她这样一个徒弟而感到万分的耻辱。为了自证清白,师祖不惜自断筋脉,临死之前已经下令将她逐出师门……多好笑多荒唐的一个谎言,可惜叶晴被师祖仙逝的现实打击到了,竟然毫无保留地接受了这个破绽百出的谎言。最后,服下了你‘赠与’的幽冥虫。”
夙谨渊慢悠悠地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可怜巴巴的老人。
“我……我没有做错,错的是他们,错的是他们。”段靖之一边颤抖一边为自己辩驳。
“你有没有做错,我无权评判。”夙谨渊讲完故事之后,已经没了什么耐心,“你是不是很希望我杀了你?”
段靖之抬头看他,眼神充满渴望。
夙谨渊摇摇头:“我不会杀你。”
“为什么?为什么?”段靖之近乎绝望地嘶声质问起来。
“因为你杀了自己的师父,所以你希望我也杀了你,这样你就当造了报应,用死赎罪……可是,”夙谨渊摊手,用他之前的话回应,“你又没有伤害过我,我为什么要杀你呢?”
“可如果我杀了叶沐呢?”段靖之的眼神透露出疯狂。
夙谨渊的脸渐渐冰凝:“那我就彻底毁了道一宗。”
“夙谨渊,道一宗养你育多年,你怎么可以如此冷酷无情?!”段靖之指控。
“我已经回报了。”夙谨渊淡定地予以回应,“我让道一宗成为东洲第一大派,我还为它培养了下一任掌门……从这一点上看,我做的比你优秀多了。”
段靖之发现自己竟然丝毫无法反驳。眼看段靖之顿时虚弱下去的眼神,夙谨渊还不忘加上一句,“彻底摧毁道一宗不会很难,因为你的妻子和女儿已经将道一宗毁得七七八八了。”
段靖之的眼神顿时暗淡无光,变得毫无生气。
那是他的妻女啊,为什么她们要这么做?她们明明知道,道一宗就是他的灵魂,是他的信仰,为什么……
“将你变成这样的是你的女儿,差点将道一宗毁灭的是你的妻子,如今,你还想将你的徒弟变成彻底摧毁道一宗的凶手吗?”夙谨渊哼了一声,无限讽刺。
“不,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段靖之老泪纵横。不管怎么说,在对道一宗的忠诚方面,这天底下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的过他,只是,在方法上一错再错,终至无法挽回的境地。
“那就把叶沐还给我。”
一点一滴,一步一步,他已经将段靖之逼到了死角。
“夙谨渊,你会遭报应的……”段靖之终于崩溃了,掩面呜咽,“你会遭报应的!”
夙谨渊没有任何反应——如果被一个疯子诅咒两句就能应验,那只能说天道瞎了眼。
“夙谨渊,叶沐会成为你的心魔,你会像名城子一样止步大道!”段靖之忽然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
夙谨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疯子。
“你不相信吗?啊?”段靖之扑到他脚下,“叶沐一定会成为你的心魔的,你就等着遭报应吧。”
“把她还给我。”夙谨渊还是这句。
“说啊,你说啊,叶沐会成为你的心魔的,她一定会的!”段靖之扯着他道袍的下摆,疯了一般地求证。
夙谨渊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回答:“叶沐永远都不会成为我的心魔,她一定不会的。”
“啊啊啊……”段靖之却已经听不进去了,而是失控地大哭起来,“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被挖出,暴露于阳光之下,他的心终于承受不住了。
夙谨渊没有看他,而是慢慢地环顾四周:“你若自己出来,我便饶你一命;但若是不从,我便连同你和你的主人一起碎尸万段。”
他脚下的段靖之耗尽了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