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枫林夜雪
卓天宇作了一个梦,梦里来到一座山涧,在宽阔绵长的峡谷中,见到了医生宣布死亡、尸体却被偷窃丢失的次子卓朗义。
梦中的儿子身高三米,手持古战冷兵器,一把长达两米有余的大戟,卓朗义穿着漆黑袭身的软甲,身形显得极为挺拔彪悍,且目光如炬,神采飞扬的样子。
卓朗义的面貌迥异往日,五官的形态和脸形均有着细微的差别,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梦里附加了这种识别的机能,也许是那种传说中神奇的血脉牵系,卓天宇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己硕果仅存的儿子。
卓天宇极为高兴,高声呼唤着卓朗义的名字,然而好一会儿之后,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他的叫喊都是无声的在内心呼唤。
儿子看神情似乎也很高兴,举步往这边奔过来,由于身形极为高大,脚步的移动就带来山崩地裂的铿锵气势,而且移动之快匪夷所思,身形产生了流影叠放的视效错觉。
卓朗义很快越过了父亲,卓天宇也终于察觉,自己并无实体,而是飘浮于空中,附身于万物之上,融解在空气里,内心模模糊糊感到,这也许是个梦?但突如其来一层深刻的强劲推力,促使他反复警惕自己:不要醒来,绝对不要醒来!醒来就见不到儿子了!
为人父汹涌而执拗的情绪,当真化为了一股无比宏大的愿力,卓天宇真的就没有从梦中惊醒,一直以一副慈爱的神态,温柔地看着儿子一路远去,而卓天宇已成融于触手难及的空气,就此追随儿子的脚步,一路默然跟随。
卓朗义并未骑乘坐骑,但一路风驰电掣,速度绝不在任何坐骑兽的飞奔之下,翻山越岭,迈步丛林跟原野,速度奇快无伦,很快便抵达海岛的边缘,紧跟着毫不迟疑地飞身无尽海。
他的身形在空中弯起,就像一头矫健的海豹,随之敏捷而强力地猎杀超神级怪物,至于神级怪物,对他的行程根本构成不了阻碍,他的身形随着大海波涛载浮载沉,似乎无须游泳,而有鱼鳃般的游水能力,时而由海面翻腾而出,激起滔天的巨浪,卓天宇便化身洁白的浪花,仿佛正在陪同儿子闯荡。
无尽海这一程历练极为漫长,超神级的怪物也有极为强悍的种类,卓朗义长戟飞舞,貌似斩天灭地的威能,依然经常遭遇险境,时时陷入血战,卓天宇时而提心吊胆、肝胆欲裂,时而又为儿子辉煌的战绩鼓舞欢欣,当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灭杀十多只超神级怪物之后,偶尔会掉落蒲公英模样的叶瓣子,每当此时,卓朗义便会脸现喜色,长戟一挥便于空中、水底吸纳收束,整个人飘浮在海水中或者置身海底,均会随着长戟吸纳叶瓣而微微颤抖,似乎很舒畅的模样。卓天宇猜测,这可能是一种壮大的表现。
那也许是数月之后,身为融于万物的电离子,卓天宇已无时间概念,他也不关心时光的流逝,他唯一关心的是儿子的直线行程,他仿佛能感受到卓朗义心底的执念,这马不停蹄地奔波,餐风饮露,不饮不食,儿子的执念只有一个:变得强大起来!
卓天宇甚至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毕生理想,而如今正由儿子来代替自己去实现,由此他觉得无比欣慰,老怀大畅也不过如此。
但他仍然想要亲眼见证这一刻,儿子的能力冠绝天下的那一刻!
至于天下是什么?是在现实中还是在魔道这个游戏世界?卓天宇并不感兴趣,他相信,儿子的天下就是自己的天下,哪怕只是一个渺小的弱智游戏呢。
感觉像是远在世界尽头,无尽海的尽头终于抵达,卓朗义早已脱胎换骨,由海水中跃出的情状,当真犹如闪电般,短时间改变了周近海水里的气流和温度。
卓朗义整个人早已奔出千码开外,现身而出的所在,骤然一道雷霆由高空轰然掠过,紧接着推动了一排滚雷,挟着缕缕电光,须臾间降下噼呖啪啦的瓢泼大雨,海岸线上登时风急浪涌,映着乌黑的天空和如注的狂雨。
下一站是地底熔岩。
卓天宇如雨如风如季候变迁,更如一汪清流,孜孜不倦地跟随着儿子前行中,心下自言自语。果不其然,卓朗义下一站果然深入山地坑洞,黑暗中几经折转,终于来到了一处方圆千码有余的熔岩地图。
熔成液态的石浆热力非凡,却对卓朗义毫无妨碍,卓天宇并无实体,除了为儿子的强悍感到自豪之外,更无其他触感。
卓朗义正待迈步走入岩浆湖,卓天宇伴随儿子数月之久,也对儿子的能力有些约略的掌握,卓朗义一步之出,只要他愿意,往往就是数十码之遥,达到百码也不希奇,除非他迟疑未决,可能像普通人那般缓步趋行,但这一路走来,卓朗义从未有一刻迟疑,这一次他想必也不会迟疑。
忽然有说话的人声,不但卓天宇听见了,卓朗义显然也听见了,因为他的脚步猛然收回。
“冷风暴,你盗贼职业已达圆满之境,可以用魔石检测一下了。”
却是个清脆悦耳的年轻女声,卓朗义欣然一笑,还未说话,忽然间脸现异色。
原来是卓天宇惊呼一声:“冷风暴?!”
这个语声居然被卓朗义听到了,卓天宇的眼前也骤然一片雪花在昏黑中飞舞,随之醒转过来。
“我儿子叫冷风暴?”
卓天宇目光在斗室内简单一环顾,瞬间明白自己仍置身原地,只是从梦中醒来了,随口就问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