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府城内,萧岩寿左手吊在脖子上,右手提刀骑在马上,一张老脸满是风霜之色,一双布满血丝的虎目之中虽然满是疲惫,但依然炯炯有神,骑在马上的腰板也是挺的笔直,目光中时不时的闪过几分警惕之色。
而在萧岩寿的身后,则跟着一队同样伤痕累累的士卒,只见这些士卒一个个疲惫无比,但却都像前面的萧岩寿一样挺直胸膛,目光中流露出几分骄傲之色,事实上他们的确有骄傲的本钱,之前上万女真人围攻黄龙府城,却被他们接连打退,最后不得不退走,虽然萧岩寿与手下的军队也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但也能够用相同数量的军队打退女真人,这已经创造了一个了不起的记录,要知道在以前的战争中,同样数量的辽国对上女真人时,辽军几乎不可能获胜,但这次他们却赢得堂堂正正。
相比士卒们的骄傲,萧岩寿心中却满是焦虑,他们之前虽然打退了女真人,并且让对方付出不小的伤亡,但是并没有伤到女真人的筋骨,以他对女真人,特别是阿骨打的了解,只要对方不死,肯定很快会卷土重来。
若是女真人再次杀来,萧岩寿根本没有再次打退对方的信心,因为他手下的将士本来就不多,之前的攻防战中又死伤惨重,现在加上那些轻伤的将士,最后能战之士估计也不足五千人。而且更加糟糕的是,城中的粮草、武器等物资全都出现了短缺,特别是粮食的问题更加严重,甚至连日常的供给都无法保证,这也导致城中人心惶惶,为了防止有人做乱,萧岩寿不得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在城中巡逻,以他的威望安定人心。
萧岩寿一直在城中巡视了三遍,然后这才一身疲惫的回到自己的将军府,刚刚坐下来喝了口水。这时只见一个年轻的将领的气冲冲的闯进客厅,一把取下头盔重重的摔在桌子上大声道:“父亲,这差使没法干了!”
“怎么了,我不是让你去后方的通州催粮吗。为何不见你带粮食回来?”萧岩寿一口把杯中的水饮尽,然后盯着这员年轻的将领问道,这个年轻人名叫萧敌烈,正是他的长子,现在也在他的手下担任将领。上次女真人来袭时,萧敌烈也是一马当先斩杀数员女真将领,表现的十分抢眼,对此萧岩寿也对这个儿子十分满意,时常将一些重要的事交由他去办。
“父亲,您也知道通州那里管粮草的全都是耶律乙辛的人,他们摆明了是想要断绝掉咱们的补给,然后让女真人消灭咱们,这几天无论谁去要粮食,他们就只会哭穷。然后让咱们回来等着,今天我都把刀架在那个狗官的脖子上了,可是对方就是一颗粮食也不给!”萧敌烈这时再次所以的一捶桌子道,今天粮食没有要到,反而还受了一肚子的气,早知道如此的话,他宁可在战场上女真人拼命也不会去通州受这个气。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若是连这点气都受不了,那还是早点辞官回家的好,免得日后落得个尸首异处的下场。”看到儿子气愤的样子。萧岩寿却显得十分平静的道,多年的官场沉浮,早已经让他看开了,无论耶律乙辛再怎么克扣他的物资。他都要尽到自己的职责。
“父亲,现在不是能屈能伸的时候,城中的情况您也清楚,若是再这么下去的话,不用女真人来攻,恐怕城中自己就会出大乱子。毕竟黄龙府的粮食供应全都被通州给扣下来了,别说百姓们没有粮食,连军中的粮食也不多了,而将士们在战场上损坏的武器也得不到替换,等到民乱一起,女真人再趁势攻来,咱们的将士拿什么去打仗?”萧敌烈毕竟年轻气盛,他可不像萧岩寿那么受得了气。
“那又如何?咱们食君之禄,自当替君分忧,虽然朝中出了耶律乙辛这样的奸臣,但陛下也只是一时受他的蒙蔽,等到陛下看清耶律乙辛的真面目时,定然会幡然醒悟,到时也就是耶律乙辛的死期!”萧岩寿这时却是一副忠君爱国的表情坚定的道,他对辽国的忠心可谓是天日可表,哪怕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依然没有忘记为国尽忠。
“父亲~,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对于自己父亲的这种愚忠,萧敌烈却并不赞同,只见他一脸痛心疾首的再次道,“我们先不管陛下是否能够看清耶律乙辛的真面目,可是黄龙府中这种情况,若是没有奇迹的话,恐怕咱们父子都要死在这里,这样就算是日后耶律乙辛做伏法,咱们也见不到了啊!”
其实对于萧敌烈的这些话,萧岩寿比谁都清楚,只不过他对大辽的忠心不允许他有其它的选择,所以哪怕明知道是必死之局,他也只能坚持下去。而且就算他真的放弃黄龙府逃回去,更会让耶律乙辛抓住把柄,到时不但他还是难逃一死,甚至还要背负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到时他前半生的英名也将毁于一旦。
想到上面这些,萧岩寿也不禁叹息一声,然后重重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有些沉重对他道:“烈儿,明天你再去催粮,若是对方不给粮食,你就住在通州城中,什么时候他们同意给粮食了,什么时候你再回来!”
“父亲,通州那边的狗官都已经摆明了不愿意给咱们粮食,我再去有什么……”就在萧敌烈说到最后时,忽然间一下子呆愣在那里,因为他忽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当下猛然扭头看向已经两鬓斑白的父亲,一时间双眼禁不住有些发热。
看到儿子明白自己的意思,当下萧岩寿禁不住再次拍了拍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