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澄随即转头,只见正如冯恩所说:院内已经布满了交错的灰线,不断蠕动的它们眼看就要涌入屋中。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黄离】!”
他从旁边桌上的箭袋中抽出两支弩箭,旋即燃起火焰的双手将它们向前掷出;箭簇接触地面、立刻熔成一圈围绕他和冯恩的细密网络,全方位拦住结附地面的黑线。
但他的神色并未因此放松下来,一双浑浊却有神的眼睛警戒地扫视着周围。
“现在还有没有听见声音?”
听见这话,冯恩点头,只见王澄把上好箭的轻弩交予自己;注意到箭矢尖端燃烧着的金黄火焰,他深吸一口气,端稳轻弩、闭上双眼——
燃烧火焰的弩箭呼啸而出、穿透石墙。
只听一声闷哼,黑线同时一颤、尽皆消失。
“可以,狗崽!”王澄开怀而笑,“这样看来你马上就能醒灵……等着,你去哪!”
此刻罔顾他劝阻的冯恩已经风一般冲出院门,盯着站在前方空旷的小巷里的一个熟悉身影——正是之前在覆雪山林里追缉七玉的瘦削男子。
“可恶,可恶……等等,是你小子!”
听到动静的瘦削男转回头来,难以置信地盯着冯恩,“是你射了那只箭?不可能,那支箭上有灵!”
“你身后那些黑线,我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冯恩说着,发现眼前的瘦削男有些不太对劲——他的神色异常焦躁,就像是抽了几十年烟却被强制戒断了十几天的瘾君子那般;相应地,他的语气也充满了诡异:
“你和让我丢尽脸面,我一定要你十倍奉还……哈!还来那块石头,还有你的命!”
说到这他狂笑起来,又有无数根黑线顺着地面射向冯恩;但,又一次地,燃烧着火焰的金属丝将它们尽数拦下。
“你跑什么?”
听见王澄的责问,冯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冷静下来:
“我想抓住他。”
“抓住我?就凭你这小子……别做梦了!”
说到这那瘦削男从怀里掏出一块拇指大小的黑色方石放进嘴里嚼碎咽了下去;只见他的面容突然扭曲、涕泗横流,涎水从嘴角滴落。
“呼,呼……好了,我清醒了!”
他向前趴倒在地,癫狂的笑声中一股股黑气自其七窍流出,同时响起呓语般的话音:
“抓住……他们……【裕蛊见吝】!”
一声令下,弥漫的黑气中当即流出条条黑线捻作矛状飞射而来。冯恩立刻愣住,随即被王澄一把抢过轻弩向前射出弩箭:
箭头在前方爆开,连同地上升起的金属丝一同在两人周围织出一道燃烧火焰的铁笼。熊熊火焰在笼上连成密不透风的球面,完完全全地挡下了射来的黑色长矛。
但王澄的神色反而越发凝重——虽然挡住了黑矛,但铁笼上的火焰、他的意灵【黄离】的火势正不断减小。而笼外不仅有黑矛接连射来,更是已经被浓密的黑雾层层围住。
“那个年轻竟然给手下用了玄晶……麻烦啊。”
王澄皱紧眉头,取下身上的箭袋:
“冯恩!仔细听好。外面都是黑雾,我马上开个通道让你逃出去。回铺子,在我房间床头柜第三个抽屉里拿一个小包袱,拿到就尽快离开这座城。”
“……去哪儿?”
“黔州,筑城。包袱里一封信上写了地址,里面也有盘缠。你到了那个地方报我名字,会有人照顾你。然后那块玉记得找个没人的地方丢了,一定不要带身上,记住!”
说到这王澄用力抓住冯恩双肩把他推转过身:
“别磨蹭!我一个人在这还有办法,你要也困在这就全完了!”
“……好。”
冯恩点头,看见铁笼上火焰爆燃,分离的铁丝慢慢向两边张开。
“跑!”
王澄一声令下,冯恩低下头拔腿便冲:光线重回视野,他知道自己逃了出来。
但他还是在跑了近百步后停下、转身看向黑雾。虽然知道它有多么致命,他心里却一点恐惧都没有。毕竟,不论十六年前还是现在,王澄救他的时候都没有一点恐惧——
而他现在,就要用自己的力量救出王澄。
“这件事的起因是我……救下七玉也罢,从门里追出来也罢,都是我自己选的。”
冯恩站定,深吸一口气、举起轻弩:
“你教过我,‘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闭上眼。
心跳声砰咚、砰咚地传来,来自黑雾当中,更来自紧张的自己;不过,他很快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黑雾里贴近地面位置的低沉心跳。
那属于瘦削男的心跳在冯恩耳中越发清晰,他手中的轻弩也慢慢停止移动——
击发。
弩箭冲破黑雾,划过空气的声音被冯恩清清楚楚听在耳里;再过半秒,它就能准确命中趴在地上那瘦削男子的肩头……
但箭簇破空之声突然一滞,冯恩惊诧地看着那支箭从黑雾里飞出来、还有一条黑矛紧随其后如游蛇般逼近,他当即感觉双腿灌了铅般动弹不得;渗出汗的手掌差点就没拿稳轻弩。
“不……不能害怕。”
冯恩努力让自己不闭上眼睛,此刻黑矛已缓缓游到了离他不足一寸的地方,左右摆动的矛尖忽然固定向一个角度:
“它对准了我的心脏!”
屏息的冯恩立刻发现了这个事实,然而此刻已经没有给他逃跑的余地——
但就在下一秒,黑矛停住、矛头再度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