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物质是严重匮乏的,当然不能去和五六十年代相比。
相对而言,陆港这个沿海城市是比内陆城市,在各方面是要丰富许多的。眼下是1981年,不出意外的话,三年后陆港会成为十四个沿海开放港口城市之一。这可是仅次于特区的政策待遇。
虽然还有三年时间,但李路静下心来观察这个城市的时候,是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表面之下蕴涵着的市场经济的爆发力。
其他的不说,雨后春笋般出现的私人饭馆就不少。这玩意儿要搁内地,没准政府就上门抓人了,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墙角看弄不死你丫的。
人们的眼睛不再是一板一眼,而是多了一些飘离,不再盯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而是开始向钱看。
发展经济付出的代价之一是社会价值体系的崩塌,然后重建,形成新的社会价值观系统,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直到二十一世纪头二十年都依然在一个重构的过程里。
改革开放的浪潮从南方沿海登陆,一直向北向内席卷。这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因此,南方沿海地区已经光明正大地各种私营企业雨后春笋冒出来的时候,内陆以及北方地区还只能偷偷摸摸放不开手脚。
之于李路,陆港显得陌生,毕竟在他的记忆里,只有四年前的陆港,那还是1977,他十六岁,直接就进部队当了大头兵,两年后随部队参加了反击战,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撤离战区,而是留下来参与更加残酷的轮战。后面两年几乎是在前线上度过的,印象更深的,只怕是闷热的充满危险的热带雨林。
而关于后世陆港的记忆,也不多,仅有几回陪妻子回家,以及从妻子口中听说到的一些关于她家乡的事情。
更加刺激他眼球的是,所看的景象基本是灰白色调为主,人们的穿着,建筑物的样式与颜色,单一色调,还有那碧蓝得令人发指的天空,都在强烈地与后世的五颜六色的城市印象形成了反差。
路边小饭馆,梁红兵招呼着老板上菜,农家自酿的米酒倒了两杯,笑道,“刚回来的时候我也一样,看哪都觉得新鲜。我在部队干了十八年,遗憾的是开战之前转业了。”
他自以为能理解李路初回地方的心情,却不知道李路在拿入目之处与后世的城市相比。
“从某个角度来看,你运气好。”李路端起米酒端详着,这玩意儿他没少喝,每次陪妻子回娘家没两三斤是不行的。
梁红兵却是没有在意李路说话的语气,而李路也没有意识到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地站在了少将情报官的角度,而不是退伍大头兵。
梁红兵摇了摇头,举起杯子,“来,退伍老兵敬战斗英雄!”
李路和梁红兵碰杯,“梁队长你太客气了,我先干为敬。”
二两杯一口闷。
下酒菜陆续上来,这个年代饭馆的菜通常有且只有两个特点,分量足油水多!
大鱼大肉,讲的就是个荤腥,青菜?没谁下饭馆点青菜的。就如同现如今的地瓜叶还是喂猪的,而后世的地瓜叶一度卖到了十几块钱一斤。李路食指大动,占据了这个李路的身体,也继承了他的大饭量。
二十岁,说是正在长身体也是不过分的。
一阵风卷残云,李路顺带着把早上缺的食物给补充了回来。填饱了肚子,这才慢慢的推杯换盏。
“老弟,不介意我叫你一声老弟。”梁红兵的一张黑脸透着红。
李路连忙端杯,“梁大哥你客气!我干了!”
此时李路才发现,年轻人的冲劲没有随着原先主人的意识消失,这很好。
“哈哈!”
梁红兵给李路倒满酒,说道,“你是战斗英雄,分配工作肯定差不了,怎么样,有着落了吗?”
这话是一点没错,给地方政府十个胆子也不敢委屈战斗英雄,如今军队的声望如日中天,李路又是殊荣之下的功臣,全国全军典型模范人物,不给安排好,那才叫脑子让门夹了。
“我还没来得及去民政办手续,也不知道分到哪里去。”李路摇头据实说。
梁红兵心里一喜,说,“有兴趣到公安局来吗?直接进刑警队,编制我给你解决。”
这个时代的公务员,确切地说还没有公务员这个概念。在政府机关工作真真的不算什么吸引人的事情。大行动结束没几年,到处都是机构重建,可以说这个时代是政府机关最弱的时候。
八十年代,社会地位最低的是公务员,更别说政法系统的公务员!
别看梁红兵大包大揽的,如果李路身上没那俩天大的功勋,他绝对不敢说这个话。
毕竟在官本位国家,不管哪个年代,进政府机关工作还是有些难度的。单单是一个党员身份就卡掉了很多人。这个时代的党员还没有后世那般多到满大街都是。
当警察,单从收入层面来说,李路敢说,随便大街上拉几个人问,肉联厂和公安局,选一个,十个人有九个会选择一个月开五十多块的肉联厂,剩下那个也许是真的想当警察。
这年月,有点能力的都想往企事业单位钻,尤其是国营工厂。
公务员工资多少,三十多块。在十块钱对农民以及一部分城镇居民来说是巨款的年代,一个月多拿二十块钱,意味着生活质量上升了一个档次。
还经常拖欠!
二十一世纪的人可以想象公务员工资被拖欠吗!
这个时候的工人工资是最高的,什么律师医生全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