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婆子又道:“马大爷在美人别苑干的那些混事,老夫人不提,那是念着两家的世交情分。
我来,只问马大管家一句话:若是马家的女儿,所许之人尚未成亲,就在外头眠花宿柳,甚至先养外宅,你马家可会生气?亦可会依照约定把女儿嫁过去?”
自来都是旁人挑马家儿女,马家没有陈家这样的家业,马家嫡长小姐为了替父亲还债,竟因几千两银子就嫁给了苏州孙知州大人的嫡子做续弦。那嫡子都有一双儿女了,成亲之后,得不到孙大爷的疼惜,动不动孙大爷就骂她“你是马家为了抵债嫁给我的,说白了,你就是比姨娘们的价儿高些。”孙大爷对马大小姐想打便打,想骂便骂。
马大管家忙道:“赵婆子莫气,是我家大爷行事欠妥,我代他向你赔不是。”
“她该赔不是的是陈家,是我家老夫人,更是对我家二小姐!”
赵婆子一转身便离去了。
走到门口时,看了眼一侧侍立的五斤,“今儿你就回西院当差吧,不必再服侍马大爷。”
马大管家面露惊容,“他不是大爷身边的小厮么?”
马庆就是个庶子,为了打压他,马夫人只给一个结巴小厮做随从,就连马斤都是陈湘娟挑来服侍他的。
五斤进了花厅,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马大爷,我得回西院去,这三年小的跟着你过得很好,可小的到底是陈家的下人。”一起身,含着泪花,“早前。我就劝过你的。马大爷,我走了,再不能服侍你。”
这番感激的话。还有那不舍的泪全都是真的。
马庆忆起,五斤确实劝过几回。
可当时他正得意。正做着姐妹同娶的美梦,想着把织造府郎中一职弄到手。
到头来,却是春梦一场。
一朝落空,他又成了那个不受待见,一无所有的马庆。
甚至连最初也做不回了。
那时候他在家中寒窗苦读,但现在风光一把的他,再也不肯安分了。
马庆讷讷然。
五斤走了!
要不是赵婆了把人唤走,连他自己都快忘了。五斤其实是陈家的人。
对,他再不能娶到陈湘如了,不能连陈湘娟都娶不到。
马庆倏地起身,就算陈湘娟再差,总有一笔得体的嫁妆。因他是庶子,以后马家分家,也不会给他丰厚的家业。但有了陈湘娟的嫁妆,他往后的日子就能过得好些。
他猛地奔出了院门。
马大管家大声道:“大爷!大爷!”
“我去西院找二小姐辞行。”
西院花园凉亭里,陈湘如姐弟正与赵家兄妹在一处吃茶闲聊。
赵六公子正与陈相富请教拳脚工夫。
因赵珍儿许给了陈相贵,越发与陈家人亲厚了。
小桠禀道:“二小姐。马大公子来了。”
陈湘娟移眸望去,石板曲径上行来一人。想到上次马庆闹的事,陈湘娟面容微变:“你怎么来了?”
马庆笑了一下。尽量笑得温雅动人。
就算他心里怨陈湘娟坏了他的大事,可现在他不能再怨。
陈湘娟虽不及陈湘如,可到底是陈家老夫人承认的亲事。
“二妹妹,我就要回苏州了。”
“哦。”陈湘娟冷应一声,“你要走了,与我何干?”
她的视线看着一边正与陈相贵读书的赵四公子,有时候午夜梦回,想到陈湘如与她说的话,她是有些懊悔的。可现在外头的流言那么多,除了嫁给马庆。她已别无选择。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妻子曾经喜欢别人,还与那人闹出了风言风语的。
陈湘如曾说。马庆不是良人,可陈湘娟却不能提出退亲。
这辈子,就这样了。
更重要的是,马庆是个她能掌控的男人。
只要她撒泼胡闹,马庆就没有不怕的道理。
马庆抑下满腹的怨恨,却笑得灿烂,“二妹妹,回苏州后,我会尽快与父母解释清楚,早些过来商议亲事。”
陈湘娟心里微乐,盯着他的眼睛,这是许久以来,他第一次正视她的眼睛,她似乎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呢?是喜欢,是温柔,还是痴情?
可任她如何沉陷,她还是冷静的,她是陈湘娟,她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想娶我?”她反问,然后笑意一敛,“那个叫春姑娘的,你打算怎么处置?”
“我……”
“马大哥,话儿我可说到前头了。二弟没有闹大,全是给我面子。”
即便陈相富早已经不理她了,可在外人面前,他们还是姐弟。
而陈湘娟也必须唤他二弟,还是很亲昵地叫出口。
“丑话说在前头,有她没我,有我没她,这春姑娘你如何处置,可得想明白了。”
马庆是与她辞行的,可陈湘娟却拿春姑娘的事咄咄逼人。
一副不依了她,她就不嫁他的模样。
陈湘娟不嫁他,自有旁人家会娶。
可他马庆呢?
原是庶子,最多只能娶个庶女,除非他一朝高中,得过进士什么的,否则很难娶到这样体面的嫡女为妻。
一扭头,陈湘娟拉赵珍儿坐在桌前,低声道:“珍儿,你明儿参加宴会的新裳做好了么?听说你和三妹妹都挑了紫色?”
马庆抱拳道:“二妹妹,我先回苏州了。”
陈湘娟大喝一声“站住”。
她追上他,低声道:“怎么?你给我的痛苦就算了,我给你摆了脸色,你就受不住了?”她得意地扬了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