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不成了啊……”
范五放下酒肉,有点晃神。
马老六向来粗疏,头都没抬,就嘟囔道:“怎么不成,还不是和当年一个样子,什么好东西,都紧着那些王八蛋来,吃糠咽菜的都是咱们这些小卒……”
“也就是哥哥领着咱们跳出来了,不然的话,就算不被秦狗砍了脑袋,也早晚被那些党项狗弄死……”
范五呵呵笑了两声,抹了抹大胡子,“老六,你还没看出来?你说说,这两年山下的寨子都没了,那些贵族老爷们都带着人马缩进了城里面,外面除了咱们这些孤魂野鬼,还哪里看得见个人影?”
“这次秦人一旦杀过来,我看皐。就那些没个当兵样子的家伙,能守得住?这天,要变了碍…?br
“哥哥就是想的多,秦狗来的又走,走了又来,也不是头一次了,当年咱们兄弟随哥哥守寨子的时候,还不就是这般?”
范五摇了摇头,灌了口酒,“不一样了,不一样了,你也别老是秦狗秦狗的叫着,咱们都是汉人,秦人也是汉人,要我说,这地方被秦人占了,总好过被那些党项老爷们占着强……”
马老六呵呵笑着点头,在党项人治下的西北汉人,谁又能没点怨恨?
“哥哥说的是,只是当年叫习惯了,一直改不了口,不过话说回来啊,哥哥。咱们之所以能在这里吃肉喝酒。还不是多亏了那些党项老爷们大方?也就是哥哥不让咱们动弹。不然的话,换回些刀枪弓箭来,招揽人马,不定就比当年的四爷差了。”
范五哈哈一笑,“四爷是英雄豪杰,咱们可不成,能过下去就算,还真要找人拼命怎的?四爷是秦人那边出身。听说跟秦人边军,都有着交情,而且,与秦人那位赵大将军,情同手足,咱们哪能跟他老人家比?”
“刀枪多了,人也多了,就容易出事,现在多好,还能在这里喝酒吃肉。瞧着热闹,不用过那随时随地刀头舔血的勾当。知足吧,兄弟。”
“俺知足,俺知足,跟着哥哥,才有了这些年的快活,有什么不知足的,但咱们这些人也就算了,哥哥可是豪杰,总不能这么埋没了才对。”
“什么英雄豪杰,在咱们这里,只有两种人,活人和死人,荣华富贵,想也别想,有一口吃的,偶尔还能沾一沾女人,就是福气,想那么多,死的就快,没看山那边的那几个浑人,把兄弟都带到死路上去了?”
两兄弟一边喝着酒,一边谈笑,到也不虞寂寞,粗野鲁直的话语中,总能透出点道理出来,西北边民,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生活了几百年,好像从不曾变过。
说话间,外面突然乱了起来,尖锐的哨子声,接连响起。
说话的两个人,同时愣了愣,马老六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碰翻了酒桌,手里还拿着一根骨头棒子,看上去有些滑稽。
但范五可没一点笑的意思,随之站起身来,到底当过兵,脸上神色还有着沉稳,并不慌乱,手却已经按在了刀柄之上,眼中也带了杀气。
不过不等两人出去,单薄的木门一下就被撞了开来,一个汉子一下钻了进来,“不好了,走风了……”
这时马老六已经扔下了骨头棒子,抽出了腰刀,上去就是一脚,将人踢了开来,回头跟范五就吼了一句,“哥哥,我先出去瞧瞧……”
人到了外面,刚想吼两嗓子,让外面的手下人等都聚起来迎敌,但只看了一眼,脑袋就嗡的一声,人也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术一般,像钉子一样站了那里。
这一处不大不小的营地当中,尖叫惊呼之声四起,已经乱的不成样子,而导致这一切的,是四周冒出来的密密麻麻的身影。
他们寂静无声的站在那里,身上浅红色的衣装,看上去很是刺眼,但他们手中的刀枪,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点点寒光。
他们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像一根根木头桩子,却将营地围了个结实,随着时间的推移,夏日的阳光,也不再能带来温暖,看着这些像鬼魅般出现的人影,谁都会觉着背后寒气直冒……
“是……是……秦狗……”
马老六强壮的身子晃了晃,手里的刀子握的死紧,却没有升起哪怕半点上前拼命的勇气出来,能在山林之间,行走如飞的双腿,好像灌了铅一样,麻酥酥的,怎么也挪动不了一步……
这么多的秦兵,他当年守寨子的时候,也是不曾见过的。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肩头上,落上了一只粗糙的大手,范五的声音传入耳朵,好像一下给他强壮的身躯中注入了活力,根本没听清对方说的什么,就回身一把将范五拉住,重又推进了门内。
“哥哥先躲着,我带人护着你……咱们冲出去……”
语无伦次之间,说着自己都有点不相信的话,但勇气这东西却已经有了。
山匪终于猬集在了一处,西北边民,从不缺亡命之徒,而聚集在这里的,正是西北边民中最勇悍的那一群人。
他们老老小小,聚在一起,在镇定下来之后,竟是很快形成了一个阵型,显然,这些人中,多数都出自西北边寨,甚至,他们还弄出了一些盾牌,挡在外面,后面还有弓箭手,在等待在厮杀的到来。
“还有些样子嘛……”
秦人特有的腔调,在山林间回荡,“谁是范五,站出来说话。”
年轻的声音,年轻的面庞,却一身的锋锐之气,看着说话之人的服饰,范五和他的那些老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