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皱着眉头说:“又在屋里抽烟,我妈就是你给抽病的。”
翟师傅也不生气,说:“这不来且了嘛。”
英子扭头瞪着小伟和夏茂盛,俩人看了看她,把烟夹耳朵上了,翟师傅也没点,把烟又塞回烟盒里,把烟盒往兜里揣,问:“你们找我啊?啥事啊?”
夏茂盛瞅小伟,小伟说:“那啥,翟师傅,我叫张伟,他叫夏茂盛,俺俩在农贸市场那块弄了个饭店,这不听五哥说你手法好嘛,过来想请你去掌勺。”
翟师傅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又伸手去掏烟,摸了一半停下了,说:“我有单位呢,再说这段时间英子她妈病了,我得天天守医院,没功夫啊。”
英子说:“哎呀爸,你那单位都要黄了管他嘎哈?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那个谁,谁,土豆丝都炒不熟还能上班,你在家拿一半,凭啥呀?就凭他家有关系呗。咱也不争,自己找地方挣钱还不行啊?”
翟师傅看了女儿一眼说:“你不懂。这让人知道了工作关系就打了,将来咋整?”
英子说:“钱挣着了算,你那工作不打和打了有啥不一样啊?你还想着指那点退休工资啊?我还一个月三百多呢,你一个月多少?”
90年代初,国家工资没调整,那会儿打工工资比在单位上班的要多,90年一个全民工人一个月什么都算上能开三百出头,和个体饭店的服务员差不多,国营服务行业还要低,像张姐他们都是二百出头。
国营饭店的厨师级别高的能拿五百,同期个体饭店的厨师已经上千了,高的能达到三千。
93年工资普调,全民工人平均八百来块钱,超过了个体饭店服务员的五百。
同时期个体饭店厨师的工资翻了一翻,一般饭店都是二千五左右,好点的饭店四千打底,那时候大饭店不多,一般摆个五六张桌子的规模就不算小了,一次能接待四五十个人。关键是那时候没有几个老百姓舍得花这份钱。
一直到90年代末,全民工人的平均工资接近二千,全民消费的开关才算打开,大型的饭店开始越来越多,装修也越来越豪华,主勺厨师的工资直线上升,逼近万元大关,开始出现专业包厨房的团队。
翟师傅没接英子的话茬,扭头又去厨房,不一会儿开门说:“我给你妈送饭去,你的给你留锅里了。你们几个坐着啊。”关上了厨房门。
小伟看了一眼夏茂盛,又看了一眼英子,英子说:“我爸就那性格,走,我领你们去医院找他去。”
小伟笑着说:“能好吗?”
英子说:“没事,他那性子就得逼,啥事思前顾后的没个痛快劲。等我一下,我回屋穿件衣服。”下地跑出去了。她一个人住对面那一间半。
波子跟着过去,在院里被打回来了。
英子换了件红色的羽绒服,脚上穿着雪地鞋,这打扮在这个时候相当潮了,都挺贵的。
四个人出了门,翟师傅早走没影了,他骑自行车去的,也是难为他,这大风大雪的。
走到前面叉路口,就是刚才小伟三个人下车的地方,四个人躲在墙角避着风等车,等了有十多分钟,脚都冻木了车才过来,还好在这边车上人少,上车有座。
英子的妈妈住在龙城二医院,车正好从门口经过,四个人在医院大门下了车往医院里走。
结果等四个人到了病房,翟师傅还没到,这天气骑自行车蹬不快,落在几个人后面了。
英子的妈妈正坐在病床上和隔床唠嗑,听见门响扭头看见自己女儿走了进来,奇怪的问:“你咋又跑来了?你爸呢?”
英子摘下帽子手套扔到妈妈病床上,坐到妈妈身边说:“在后头呢,我坐的车。”
她妈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原因,脸色不算太好,人也很瘦,冲波子笑了笑,说:“波子也来啦,坐吧,这俩是?”她看向女儿。
英子说:“他俩总上俺那吃饭,和五叔认识,完了他俩现在开了个饭店,五叔让波子领他们来找我爸,结果你猜我爸说啥?怕单位人知道把工作弄打了。气死我了,就他那破工作还要着嘎哈?都没我挣的多。”
英子妈看向小伟和夏茂盛问:“你们饭店在哪啊?”
夏茂盛说:“就农贸市场那块儿,原来建安公司那个,俺们包下来了。”
英子妈点点头,说:“找老翟能给多少钱哪一个月?”
夏茂盛看小伟,小伟说:“五哥介绍的,说翟师傅活好,俺们打算先定一千五,等后面买卖上来了,咱们再商量,你看行不?”
英子吃惊的问:“一千五啊?”
小伟点了点头。
英子对她妈说:“五叔那厨师才给九百呢。”
英子妈问:“能长远哪?俺家老翟可能就怕不长远。前段也有找他的,给的没你们多,老翟去过一家,结果没三个月就黄了,弄的老翟现在班都没了,在家拿一半工资。”
小伟说:“这个没事,俺们这个肯定能干长,俺们在这边还有个培训学校,开饭店主要就是给学生实习啥的,而且也不靠社会且,俺们承包合同就是九年呢。”
病房门一开,翟师傅拎着用旧棉袄裹的严严实实的饭盒走了进来,脸上因为冻时间长了冷丁进暖和地方泛起两大块红晕,胡子上白霜还没化。
他打量了一下病房里头,把饭盒包放在床头柜上,摘掉棉帽子和手套,拿挂在床头的毛巾擦了把脸说:“你们咋跑来了?坐的车吧,跑我前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