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现在已经深夜了,不如先看看太医怎么说,再决定要不要去请那柳十小姐。”听到秦太后说要请柳府十小姐过来,乔皇后倒是没有那样担心了,柳家十小姐机灵得很,进退得宜,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秦太后“唔”了一声,正准备开口,就见王太医与李太医从里边走了出来,两人全身都在颤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才喊了称呼,两人的汗珠子便落了下来,都不敢伸手去擦。
“皇上现在情况如何?”秦太后见着两位太医的形状,一颗心沉了沉,有种不妙的感觉:“别支支吾吾,快说!”
“太后娘娘,皇上……怕是挨不过今晚了!”王太医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太后娘娘请不要太过伤心,皇上的病情实在严重,能捱这么久已经不错了。”
秦太后眼前一阵昏眩,她扶着宫女的手站了起来:“哀家要进去瞧瞧!”
乔皇后也站了起来,一双凤目望了望跪在那里的两位太医,嘴角泛出一丝浅得让人看不出来的笑容。莫姑姑赶紧扶住了乔皇后的一只手:“娘娘,是不是也要紧寝殿看看?”
“那是自然。”乔皇后凤目微扬:“皇上要驾崩,我这个做皇后的怎么能不守在龙床旁边呢?自然是要进去守着他的。”
寝殿里充满了一种腐朽糜烂的气味,虽然点着明晃晃的蜡烛,可瞧上去还是有几分昏暗。徐熙躺在宽大的床铺里,脸色与常人不同,仿佛是一块放久了的木料,一种灰白里头夹杂着深褐色的浮沫。
“熙儿,熙儿!”秦太后已经忘记了要对自己的儿子用尊称,口口声声的喊着他的小名,就如多年前她喊着他那样:“熙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母后,母后在你身边!”
徐熙的手似乎动了动,秦太后好一阵惊喜,她瞪着眼睛望着徐熙,就见他的眼睛有一条细细的缝,里边有一抹迟缓的微光闪过:“熙儿!”
乔皇后已经慢慢的走了过来,听着秦太后口口声声的喊着徐熙,心中倒也有一丝感慨,毕竟母子连心,徐熙便是再怎么样坏,在一个做母亲的心里,总是最好的。她站在秦太后身边,冷冷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徐熙,脑海里忽然又想起那个寒夜,雪地上的那一堆火光,刺目得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熙儿,熙儿!”秦太后握着徐熙的手,本来以为他会慢慢将眼睛睁开看自己,可是那墙角的沙漏一点点的流下去,但徐熙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大,而是慢慢的合了上去,那一只手也渐渐的凉了。
看着徐熙那满脸的皱纹,灰败的脸色,乔皇后心中有丝丝快意,病了这么久,徐熙已经瘦得就如一根枯柴,完全没有一点滋润得颜色。她伸出手来在徐熙鼻子下探了探,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徐熙已经没了气息。
“母后……”乔皇后装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皇上、皇上……”
秦太后也颤抖着伸出手去试探了下,眼泪珠子立刻便滚了下来,身子前倾,扑在了徐熙的身上,不住的拍打着他的身子哀哀哭泣:“熙儿,你为何要将母后抛下一个人先走了?”
“赶快传太医!”到底有没有死透?自己可非得要亲眼见着徐熙装进棺椁下了墓地才能放得心下。
王太医与李太医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两人轮流搭脉,最后才带着哭腔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节哀顺变,皇上已经龙驭宾天了!”
乔皇后摸出了一块手帕子,掩面便哭了起来:“皇上,你如何将母后与臣妾都抛下了!这大陈可不能没有皇上啊!”
乔皇后与秦太后的哭声交织在一处,此起彼伏,王太医眼睛瞅了瞅乔皇后,小声道:“娘娘,是不是要敲丧钟了?”
“本宫糊涂了!”乔皇后拿着帕子拭了拭眼泪:“快去敲丧钟!”
报丧的钟声响起,举国震惊,皇上竟然在十二月二十八日龙驭宾天,这真令人手足无措,一时间京城里卖殡葬用品的铺子又重新开了门,宫里一片素白,便连宫墙旁边的树上都扎着白色的花。
太子宽厚仁爱,觉得这国丧若是太过漫长,则有碍民生大计,故颁布命令“天下吏人,三日释服”,举国缟素只有三日。皇宫里做七日道场,七日后由新皇徐炆玔率众扶柩前往东陵安葬,等着年后择黄道吉日登基为帝,改国号为“永丰”。
“这一切总算是完了。”乔皇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满目的白色,心中却是欢喜得很,徐熙一死,所有的秘密都被他带到地下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后宫曾经有过这般惊心动魄的事情。
“娘娘。”莫姑姑走近乔皇后身边,轻声道:“四皇子现在还住在明月宫,恐怕不妥当,他也已经十五了,可以择址建府另居了。”
“何必重新建府,那二皇子府不还空着?让人将牌匾换下来,安排他住进去便是了。”乔皇后脸上有着宽厚的笑容:“玔儿已经答应过太后娘娘,不会苛待他的手足,哀家自然也不能再这般斤斤计较,毕竟明妃娘家早就没人,再折腾也成不了气候,更何况那徐炆旻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一身病,看着那样子都不是个长寿的,即便是有人有心想扶持他,也得要好好掂量着,天天要给他烧高香,但愿他能活得更长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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