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摸索着行走在黑夜里遇着了一个提着灯笼的人一般,秦妈妈心中立刻放松了下来,她爬了起来朝柳明卿磕了几个响头:“五公子,我们家姑娘有天大的冤枉哩,也不求旁的事情,只想请柳府十小姐能将我们家姑娘接到柳家住几日便好。”
“到柳府住几日?”柳明卿心中砰砰的乱跳了起来,旋即用力吸了一口气,刘玉芝都已经是黎玉立的未婚妻了,自己怎么还能胡思乱想!他极力将自己的语气放温和些:“妈妈,出了什么事儿不成?光禄寺卿左大人不是刘小姐的外祖父,住得好好儿的,怎么要从左府里头搬出来?”
秦妈妈见柳明卿问得温存,今晚这件伤心事又被勾了起来,她站起身来垂手而立,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五公子,若是还能住下去,又怎么会这么晚了还让我出来送信!”一想着金梅死不瞑目的样儿,秦妈妈便更伤心伤意,鼻子酸溜溜的,眼泪水怎么也止不住,话也说不出来了,哽咽着只会哭。
柳明卿见秦妈妈这副模样,也是一惊,看起来刘玉芝出了大事,他的脸上的神色渐渐严峻了起来:“妈妈你且先将眼泪水擦干,把事情给我说说。”
秦妈妈点了点头,伸手抹了几把眼睛,吸了吸鼻子,抽抽搭搭的把今晚的事情向柳明卿讲述了一遍:“真是万幸,我们家姑娘被老夫人留着在主院歇息,若是今晚睡在自己屋子里边,还那撞墙的便该是我们家姑娘了。”秦妈妈想着金梅那张惨白的脸,又忍不住哭哭啼啼起来:“金梅……跟着我们一道来京城,却再也回不去了!”
“竟然还有这般心思歹毒的舅母与表哥!难道不该是好生爱护着外甥女表妹的不成?怎么会如此积心处虑的去算计她?”周围几个巡城军士听得张口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老婆子没有半句谎言,现儿金梅的尸身抬出去烧化去了,若是不相信,你们还可以跟着老婆子过去瞧瞧,金柳那丫头还在那边呐。”秦妈妈抬头望了望柳明卿:“五公子,你带着老婆子去柳府罢,我要赶紧替我们家姑娘给十小姐捎个信。”
柳明卿此时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咯咯作响,心中闷着一口浊气,想吐出来都觉得十分艰难,他望了望周围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军士,心中暗道,这事儿也不宜张扬出去,否则刘玉芝的闺誉多多少少会受些影响。
“你们几个继续去查夜罢,这位妈妈确是光禄寺卿府上的。”柳明卿尽量把声音放缓和些,免得自己咬牙切齿的模样被他们几个瞧出来:“刚刚听到的,不许到处乱说,若是毁了刘小姐的闺誉,小心我刀剑无情!”
“唰”的一声从腰间将长剑抽了出来,寒光一闪,冷气扑面,柳明卿拿着宝剑在马上傲然望着地上站的几个军士:“听清楚没有?”
那几位军士哪敢造次,只能陪着笑脸道:“柳爷,你在说什么呢?这妈妈说话含含糊糊的,我们方才什么都未听得清楚。”
柳明卿点点头道:“你们几个还算机灵,把名字报与我,改天我和兵马司指挥说说,教他好好提拔下你们!”虽说今晚这事是那左大夫人与二公子不是个东西,但毕竟涉及到了刘玉芝的闺誉,怎么着也该将这事情捂紧了些。要想这些人不说出去,就只能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这样才能让他们真心实意的守着这秘密。
那几个军士没曾想今晚竟然突然得了个进身的梯子,如何不欢喜?争着把名字报了给柳明卿,鞠躬作揖以后骑着马继续往前巡夜。
柳明卿看了看身边哭得凄苦的秦妈妈,将声音放低了些:“妈妈莫要着急,我现在就回柳府和十妹妹报信,妈妈就不用过去了。明日一早我陪明媚妹妹来孙府接人,你们只管打点好箱笼等着便是了。”
秦妈妈得了这个准信,喜不自胜,趴在地上磕了个头,爬起来道:“那我先去乱葬岗那边的火化场找金柳,同她一道回左府去。”
柳明卿点点头道:“我送妈妈过去,免得又遇着那巡夜的人。”
秦妈妈自是感激涕零,跟在柳明卿的马旁,一直走到城北外边的乱葬岗,还未到那里,就见火光夹杂着黑烟飘在深寂的夜空,看上去叫人心里凄凉。走得近了,便见金柳跪在那一堆火光之前,手里拿着一炷香,默默迎fēng_liú泪。
“金柳。”秦妈妈也从旁边的龛笼里拿了一炷香跪在那焚烧的火堆前面:“金梅丫头,你该放心的去了,所有的事情姑娘知道了,她会把你带回云州,好好安葬的。”
柳明卿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那火势一点点的小了下来,心里就像堵着一团东西,憋得不能呼吸一般,想到那深闺里的刘玉芝,竟然生活得如此艰难,不由长叹一声。
自己什么时候对她上了心?或许就是大相国寺那日,她惊慌失措,淡淡的眉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愁苦,吸引着他想去一探其中的究竟。后来没想到,在一个下着大雪的上午,在书房里蓦然见着了她。
就如眼前出现了一道亮光一般,他欢喜得舍不得移开眼睛,可那一日她根本不敢抬头看过自己,而且她的眼神落在那张雪白的松花笺上,那上边是黎玉立写的一首诗,她拿着舍不得放手一般,脸上有着微微的羞涩。
她是在意黎玉立的,他在她心里,只不过是一个比路人印象要深刻一点,柳明卿心中有几分悲哀,或许是自己比黎玉立要到得晚,心中已经有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