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伦终于回过了头,看向了羊翔手指的方向,半个天空都已经被大块的乌云笼罩,正向着自己的船队压来,云层中电闪雷鸣,而那一片天空下的海面,已经降起了瓢泼般的暴雨,十里之外的海面,正掀起滔天的巨浪,向着自己的船队汹涌而来,高高的浪头如同怪物的血盆大口,就要将自己吞噬!
封伦的喉咙里“咕噜”了一下,喃喃道:“奶奶个胸!”他的话刚刚说完,一个巨大的浪头就迎头打上了这艘驶在最前面的大沙船,十几丈高的冲天巨浪瞬间就把这座装满了人马的大沙船抛上了浪尖,又狠狠地摔到了波谷,雷电交加中,天地的力量将这五十条大沙船瞬间吞没。.
五天之后,周罗睺一身皮甲将袍,站在一艘巨大的五牙战船的船头,一脸阴沉地看着遍布海面的断桅残樯,方圆十几里的海面上,到处是漂浮着的士卒和马匹的尸体,由于已经在海里泡了好几天了,这些尸体多数肚腹肿胀,给泡得全身发白,而临死前留在脸上的那种惊恐表情,更是让活人们看了后于心不忍。
船队里的每个人都默然无语,时不时地有人跑到船边呕吐或者是痛哭,有些亲人留在先遣队里的士兵,正流着泪,驾着小船,企图在这片地狱般的惨界中,寻找到自己人还活着的亲朋好友。
周法尚站在周罗睺的身边,皱了皱眉头:“大帅,想不到羊将军的舰队居然会遇上风浪,看这情形,只怕是全军覆没了。”
周罗睺点了点头,冷冷地说道:“我现在所关心的是,现在应该在北边三百里处的羊翔船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算他们遇上了风暴,全军覆没,也不至于出现在这里。德迈(周法尚的字),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原因吗?”
周法尚叹了口气:“想必是他们中途迷了路,或者是被劲风洋流吹到了这里,然后遭遇了风暴吧。”
周罗睺摇了摇头:“劲风洋流再吹,也不可能把他们吹得向南偏了三百里,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有意偏转了航向,想要抢在我主力之前,先行在买召忽那里登陆,然后以五千骑兵直接攻击冬比忽城。若是运气好,高句丽人没有防备,就可一鼓而下,若是运气不好,攻不下来,也可以在城外扎营防守,等待我大军的到来。”
周法尚的眉毛微微一动,摇了摇头:“大帅,不至于吧,封伦刚刚给你教训过,羊翔又是个懦弱无能之辈,他怎么可能有胆子这样违反你的军令呢?”
周罗睺冷笑道:“羊翔自然是没这个胆子,可是封伦的胆子却大得很,看来我那三十军棍也没帮他长记姓,德迈,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封伦率领那五千骑兵执行这个任务吗?”
周法尚摇了摇头:“大帅,说老实话,我也一直摸不透这点,您犯得着这样跟杨素结怨么?打在封伦屁股上的军棍,还不就是在打越国公的脸吗?我们都是南朝旧将,跟这些隋朝关陇大将结了怨,以后只怕没有容身之处啊。”
周罗睺摇了摇头:“德迈,你我都是南朝旧将,入隋之后,不仅能保全姓命,还被授予了官职,这种情况下,我又怎么可能主动得罪越国公这样的重臣呢?只是这封伦,实在不地道,我那曰军议时说出了我的计划,他回头就派人去告密,而且是说我图谋不轨,想要在高句丽趁机自立,既然他不仁,我自然也不能客气,把他打发到偏师去佯动,已经够给越国公面子了,可这厮居然还在军议时公然顶撞我,德迈,那天若不是你领头劝谏,我可就真把他给杀了。”
周法尚讶道:“这封伦居然如此存心不善,早知道如此,那天我就不劝了,让大帅杀了他的好。可是为何大帅认定这次羊翔船队的偏离航向,也是封伦的指使呢?”
周罗睺叹了口气:“前些天封伦的手下一直在羊翔的船队里乱蹿,我本以为封伦是放心不下船况,所以派人检验,现在想来,他就是派人在罗盘上做手脚,这样可以堂而皇之地改变航线,就算事后追查起来,他也可以说是罗盘出了问题,王世充早就提醒我此人狡猾多智,做事不择手段,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
周法尚默然半晌后,开口道:“大帅,那现在怎么办,前锋遭遇如此巨大风暴,整个船队全军覆没,只怕高句丽人现在也知道我军会从海上来袭,加强了防备,现在我军还要按预定的方案,继续向买召忽前进吗?”
周罗睺看着海面上几十条正在啃食尸体的鲨鱼,摇了摇头:“战机已失,本来我还想突袭冬比忽城,为辽东大军拖住高句丽的主力,看来现在已经不可能了,现在我军看到前锋船队如此惨状,已经军无斗志,即使强行进军,也不可能有所作为,传我将令,调转船头,全军返回。”
周法尚拱手行了个礼,正要回头传令,转身前不经意地向着远处的海面看了一眼,突然高声叫道:“大帅,你看那里,好象还有个活人!”
周罗睺心中一动,看向了远方,果然,离左舷大概一里处,波涛起伏间,有一块肉眼难见的小木板,有一个人正努力地扒着这块木板,随着海浪上下摇晃呢。那人不知道穿了什么东西,全身时不时地闪闪发光,刚才就是靠了这点亮光,周法尚才发现了他。
此人正艰难地抬着头,冲着船队拼命地挥着手呢,只是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或者说在这海浪声中,声音已经小得忽略不计。
周罗睺见状连忙道:“快,派小船去把那人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