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太尉府。
王世充神色轻松,看着手上的一份塘报,微微一笑:“宇文化及终于还是完蛋了啊,也是苍天有眼哪。”
大堂之上人很少,身着紫袍的魏征在一边侍立着,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绿衣,门生模样的年轻人,个子中等,面容清秀,正是魏征最近新收的幕僚马周,王世充和魏征面试过此人,对其才华非常欣赏,加之其又是山东一带的破落士人家庭出身,天生就与王世充和魏征这样起于寒末的意气相投,现在王世充处理军政要务,叫上魏征的时候,总是让马周也在一边跟着,加以锻炼和培养,毕竟,军国要事,是需要经验的。
而在另一边的文案之上,王应玄和王应恕也各自坐在一张小案之后,手拿毛笔,纪录着对话,自从王世充救出家人之后,对这两个儿子就开始严加管教,每天都要他们跟在身边纪录各种军政事务的处理,杨玄感能教他们兵法武艺,但是这治国之道,王世充还是决定自己抓在手中。
魏征微微一笑,回道:“是啊,这个天下至恶,终于算是完蛋了。只是这回有点意外,居然是窦建德而不是李唐消灭的他。”
王世充摆了摆手:“此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玄应,你怎么看?”
王玄应抬起了头,一脸茫然,说道:“孩儿不知,孩儿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李唐先攻的聊城,都上了城头了还让窦夏军捡了便宜。”
王世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的神色,转而看向了王玄恕:“玄恕,你说呢?”
王玄恕勾了勾嘴角,说道:“孩儿以为,窦建德是谋定而后动,他带了十八万大军,不是冲着那宇文化及去的,主要作用还在于威慑李唐,只是孩儿也跟大哥一样,觉得窦建德太托大了,李神通若是一意强攻,是能拿得下聊城的,那窦建德的所有盘算,都会毁于一旦啊。”
王世充笑了笑,看向了一边的马周,说道:“马文书(马周现在的正式官职是太尉府的一个文书,负责撰写公文),你怎么看?”
马周的脸上写着谦恭的神色:“学生还没有想好,不敢在太尉面前妄言。”
王世充摇了摇头:“马文书,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你们的意见本官只会作为参考,并不一定会听的。”
马周看向了魏征,这是他第一次被王世充主动要求发表观点,之前都是魏征为他代言,魏征平静地说道:“宾王(马周的字),太尉让你发表意见,你就直说吧,没事的。”
马周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说道:“学生以为,窦建德是谋定而后动,这次的大战,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唐军看似已经攻上了城头,但是骁果军在绝境中会有强大的战斗力,就算入城,也会激烈巷战,未必能一天就攻下来。而且之前李神通拒绝了宇文化及的投降,更是逼得城中的许军入了绝境,窦建德久经战阵,深知士卒的心理,知道唐军是攻不下那聊城的,所以才敢如此托大。”
王世充微微一笑:“说得很有道理,可为什么窦建德一攻就破了呢?”
马周笑道:“从太尉手中的塘报来看,是王薄打开了城门,放窦建德军入城,那王薄本就是长白山的贼寇,与窦建德出身相同,窦建德的部下也有一些以前跟王薄一起上山起事之人,只怕是早就有内通了,甚至可能王薄去聊城,也是窦建德一早就安排好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可是宇文化及也非无谋之辈,他虽然用重金收买了这些盗贼来助阵,但不可能不防着他们,王薄这么容易地打开了城门,你怎么看?”
马周勾了勾嘴角,说道:“来的贼寇有两万多人,多过骁果军士一倍有余,所以宇文化及一开始是让这些贼寇守在一线,骁果军在后面监视。靠了这个做法,他们打退了李唐的全力攻城,之前学生说即使破城,也未必能一举攻下,就是因为城中还有骁果军的原因。”
“可是经历了李唐的凶猛一波攻城之后,所有人在大战之后身心疲惫,很难再兴奋起来了,加上窦夏军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四面围攻,逼得宇文化及把城中的骁果军派到各城去参战支援。那窦建德把大旗放在东门方向,诱得宇文化及的主力去了东门,而北门那里就没多少人监视王薄了,这就给了王薄开城放夏军的机会。窦夏军并不是李唐,进城之后大喊放仗不杀,这迅速地瓦解了骁果军的作战意志,纷纷投降,这聊城也就一鼓而破了。”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马文书分析得很好,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窦建德可以允许许军放仗不杀,而唐军却做不到这点呢?李神通为什么要拒绝许军的投降,你能解释吗?”
马周点了点头:“因为两边的目的不一样,李唐已经是受了杨侗的禅让,自认为是合法政权,天命所归,所以需要用对叛贼斩尽杀绝,来彰显自己的合法性和正义,所以他们不接受宇文化及的投降,就象前一阵把薛仁杲一族全部斩杀一样,都是为了向天下显示,他们才是正统。”
“可是窦建德不一样,他只是自立夏王,在天下人眼里,仍然不过是草寇绿林而已,所以他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可能完整地接收宇文化及手中的隋朝遗产,无论是百官,后宫还是玉玺,都是他需要的,有了这个,他也算是部分地完成了禅让之事,有了争夺天下的资格。”
“所以这次窦建德只诛杀了宇文智及,许弘仁,孟景,杨士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