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站在已经空空荡荡的将台之上,眉头深锁,看着卢明月的士兵们,失魂落魄,如同一条长蛇一般,军校与士兵们混杂在一起,向着城门的方向溃退,原本在城头还密密麻麻的守军,这会儿也已经跑得十去七八,时不时地见到几个军官还在抽出战刀与佩剑,手舞足蹈地下着命令,阻止着手下们的逃亡,可仍然无济于事,在那些城外的士兵们快要逃到城门附近的时候,城头开始还有三万的守军,已经不到两千了。
魏征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主公,战事的进展很顺利啊,来护儿是让他的六郎全权指挥,这位来公子看起来很是有两把刷子,环环相扣,两次用出围三阙一的战法,先是让大寨的守军逃向山顶,再是让山上的敌军逃向城池,以骗开城门,看起来,盱眙城真的说不定今天就会给攻破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他的眉头仍然是深锁着:“不,玄成,我相信我的判断,卢明月绝不可能有这样弱,他们一定是在诈败,不会有错的。”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但凡诈败,多是一触即溃,即使是死人,也不会损失掉一半以上的,而这些卢明月军,在大寨中就给斩杀超过五千了,我想这绝不是诈败。再说了,若是诈败的话,也应该是诱我军追击,拉开阵型,然后再伏兵四出,予敌歼灭性的打击,哪有向着城里跑的道理?”
“隋军甲兵犀利,若是进了城,卢明月军士更是无法抵挡的。我看主公可能是真的高估卢明月的实力了,也许司马德堪的压力,让他们的大军也调去了南边,都城空虚,所以只能让这些败兵来防守盱眙了,城头的那些士兵,这样大量地逃跑,军官都无法禁止,可能是刚才卢明月本人也是在城头观战,一看凌云堡失守,他自己就先跑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三万多人,跑成这样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不,不会的,若是卢明月军士真的兵力空虚,这偌大的盱眙城,也是无法防守的,早就跑了,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说你要是卢明月,会放着现成的,离都城不到百里的隋军精锐不去对付,而是抽兵,尤其是北部来援的骑兵,去南边对付司马德堪的攻击吗?就算整个南方丢了,也不过是断臂之痛,可是盱眙没了,直接就要没命啊。”
魏征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也许是卢明月已经先跑了,所以城中军士知道自己是留下来断后送死的,这才会士气如此低迷,一看城外守不住,就全军逃散了呢,主公,我看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再说即使是这样,来护儿父子用兵也是很谨慎,没有大胜之余后就散开阵型追击,现在仍然是步兵方阵在后面跟着缓行追击,骑兵守住侧翼,即使卢明月有伏兵杀出,也是无法对付的啊,放着坚城不守,却要引隋军入城,主公,你是不是想多了呢?”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直觉告诉他一定有问题,但魏征的分析却又是句句在理,让他无法反驳,他只能叹了口气:“继续观察便是,通知仁则和公卿他们的五百精骑准备好,一旦有变,要迅速地去接应来护儿的部队,至少不能让来护儿父子折在这里。”
来整骑着爪黄飞云,跟在列阵而前的重装步兵的身后,不紧不慢地沿着盱眙城墙,追击着溃逃的卢明月军,为了让这些人有逃进城门的时间,他甚至特意下令让部下放慢脚步,让前锋跟已经在城门前围得黑压压一片的卢明月溃军,留下了足有三四里的空档。
另一侧的城头上,稀稀拉拉地射下一些弓箭,有气无力,往往是离着隋军还有二十多步的地方就落进了护城河里,可来整仍然不敢大意,让靠着城墙的隋军们仍然是侧举着,头顶着盾,以防对方可能的突然密集攻击。
来弘骑在来整的身边,眉头深锁着,这个来护儿的嫡长子,在这次大战中反而成了六弟的下手,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他摇了摇头,一指前方的敌军,说道:“六弟,看来他们是不会开城门了,咱们这就冲上去,把这些卢明月军士全宰了,用尸体填了护城河,然后趁胜攻城,你看这城头已经没有守军了,我们直接就可以攻下来的。”
来渊也笑道:“是啊,六弟,卢明月军士也不是傻子,我军已经在城外了,这时候开城门,是会冒很大风险的。”
来整摇了摇头:“再等等吧,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再走个两里他们不开门,我们再下手也不迟。”
来嶷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营寨和山道上收割敌军首级的几千名军士,恨恨地说道:“父帅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让司马德堪的人在那里收人头,就是把这些卢明月军士全给杀了,也就七八千人,还没他那里割得多呢。”
来弘笑道:“那才几个人头,数千斩获罢了,可是攻进盱眙,可是破国擒君的大功,到时候还不是想砍多少是多少,父帅把陈棱和王世充赶走,又让司马德堪的人留在后面,就是不想让他们这些外人占了咱们来家军的大功,六弟,你可要明白父帅的苦心啊,破城就在今天一战,可别留给外人。”
来整点了点头:“多谢大哥的提点。”
来氏兄弟正说话间,突然,城门的方向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似乎是城下的卢明月士兵在高声地叫骂,要打开城门了,而城头的一个军官却象是被一群士兵们给围住,背对着城外,不住地后退,抽出了刀,正在大声地呼喝着什么,竟然象是要处在哗变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