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流浪人的故事。
歌词大意是,从前有一个流浪人,他不知为何要流浪,也不知道要流浪到哪里去。他曾经拥有一条光明大道,大道宽敞,各色奇珍应有尽有。但他却没有踏上去,他说,他想去寻找天堂。他翻过山川大海,尝尽人间辛酸,最后却发现,他所向往的天堂,在地狱的另一端。
而他,对着涛涛无尽的地狱之水,第一次,望而却步。
最后一句歌词落下,江北抬起头,望着头顶柔和晦暗的灯光,展开一抹极淡的笑意。
全场骤然寂静,没有人鼓掌,没有人聊天,亦没有人应和。恰到好处的留白,让所有人依旧沉静在那段逝去的旋律里,久久无法回神。
突然,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他几个大步拐出了听众席,沿着吧台后面的小路,快速走上了舞台。
顾菘蓝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站在江北边上了,工作人员一时竟也忘了阻拦。
江北侧过头,看到几步开外的人,一下子也傻了。
他惊异地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江崎均笔挺挺地站着,表情肃穆万分,半晌,他问了一个问题。
不需要话筒,他的声音却穿透了整个场地。
“我若给你走向天堂的机会,你有勇气去穿过地狱吗?”
……
*
直到坐上餐桌吃晚饭的时候,酒吧里那一幕还清晰地映在顾菘蓝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顾延华发现了她的异常:“怎么,有心事?”
顾菘蓝想了想,将有关江北的事情同他复述了一遍:“爸,这件事,你怎么看?”
顾延华沉默了许久,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什么?”
“走音乐之路在旁人看来,终归不是什么正规的路子。不是说它是错的,但它毕竟不是大众的选择,资源也少,走起来会比常规路困难百倍。你看看那些成名的音乐家,除非是家里特别有钱的,但也不好说,谁没点辛酸无比的过往呢?”
“何况江北家里的情况又特殊,他爸是学者,在学者圈子里肯定有基础,如果将来江北走他的路,他有经验,而且可以帮衬一二,肯定会省力得多。”
顾菘蓝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所以江叔叔才会那么反对他学音乐。”
“反对?”顾延华苦笑了一下,“你以为,如果他爸真的绝对反对,江北还会有机会接触音乐,还能学上一手出色的钢琴么?”
顾菘蓝猛地怔住,那丝没能捕捉住的奇妙感觉再一次划过心头,她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哽咽。顾延华又叹了一声:“所以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顾菘蓝看他一眼,见他神色微变,笑着站起身,给上了一个暖暖的拥抱。
这事后不久,冉欣将有关江北的后续讲述给顾菘蓝听。
江崎均为江北请了假,带他去各地走访音乐大师去了,只为倾听他们每个人奋斗的心酸故事。江崎均对江北说,如果他听完所有的故事还毅然决然选择这条道路的话,他会支持他,不管是参加比赛还是酒吧唱歌,均不反对。但是,江北必须不能再逃课,把文化课拉上去,将来去考音乐学院。
顾菘蓝找了个机会,将江北的故事,转述给池晔听。
有了先前的经验,她和池晔在qq上聊天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只是语音的时候相对少一些。
池晔听完,也同顾延华一样沉思了很久,才道:“江北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顾菘蓝听着他的声音,玩着面前的耳机线:“池晔,人生还真是神奇啊,明明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条条大路却又充满着岔路。我们随着人流走,可偏偏每个人会走到的地方又都不一样。谁也不知道,有一天自己就那么走到了哪里。”
池晔听着她迷茫的声音,笑了:“你想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顾菘蓝往前倾身,趴上电脑桌,将自己的脑袋枕到手臂上,“江北虽然艰难,但好歹是选择了他喜欢的道路,可我只是随波逐流罢了。我在想,我现在做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对的,等到很多年以后,我会不会后悔我现在所耗费的光阴呢?”
似乎越说越乱,顾菘蓝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池晔,要怎么样才算不挥霍青春啊?”
竭尽全力考上名校?违背校纪校规特立独行?还是去做各种疯狂的事?
她不明白。
池晔站起身,背靠在书桌上,侧首望向窗外辽阔无边的天空:“你觉得,未来的你想起现在的生活,会留有遗憾吗?”
“应该吧。”人生哪能无憾,何况她这样毫无规划的人。
“那你趁着现在还有青春,去弥补不就好了?”
“……可我不知道我将来会后悔什么啊。”她又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又绕回来了不是么?”池晔轻笑一声,“你去听听所有临终者的遗言就会发现,其实不论怎么样的人生都会有遗憾的。既然如此,不如做你每天想做的事,遵循你当下的理性和内心。你一直想着未来会遗憾什么,让现在的你情何以堪?”
顾菘蓝怔了怔,回味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忽然觉得好有道理。
所谓的无憾,是不计较得失,而是活在当下。
两人一时均是无言,时间一分一秒地从指间流走,却没有人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