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慈宁宫后的水榭回来后,初夏就觉得主子有些心神不定。
那夜燕王殿下打发自己出去,她在台阶下看见燕王跟主子说了句什么,主子一听,竟丢了礼仪,拉住燕王的袖子追问起来。
初夏怕有什么事儿,回去后问了几句,云菀沁只敷衍了过去。
燕王一句看似无心的安慰,云菀沁心头如电过了一道,说不出的异样。
这美人,再当不久……乍一听,燕王似是恨不得皇上被俘再回不来,若皇上没了,再立新君,她自然也不是这后宫的美人了,可她心里起伏联翩,隐隐只觉有什么事,而这事,兴许与三爷有关。她想问他是不是还活着,如今在哪里,可再问燕王,燕王并不多说,只双目难得沉灼,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
看到燕王意味深长的目光,云菀沁顿知道自己并不是多心。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心里百味俱全,不知道是喜是忧,却再没继续穷追猛打。若这事儿真是跟他有关,再多等些时又怕什么。
日子一滑,到了月底。
太皇太后将几个成年皇子叫到慈宁宫私下筛选的事,传到了朝上,郁文平一派嚷着魏王摄政的声音更大,成天几乎要将朝堂掀翻,除了景阳王一惯忠心夏侯皇家,无论如何都站在太皇太后这边,其他臣子多少都有些附和郁相。
景阳王虽掌兵权,可朝上的文官集团以郁家为主,渐渐快镇不住郁文平一党的声势。
刚踏进八月的第一天,满宫桂子飘香,本是悠闲甜美的季节,宫中却如灌满了火药,极不安生,随时会一触即发。
下午,齐怀恩从慈宁宫那边带回来消息,早上在大殿商议皇上的事时,郁文平的几个门客又在朝上劝谏赦魏王回朝摄政,都是几个不怕死的言官,言辞估计激烈了些,贾太后听得气急攻心,这几日本就操心皇上的事,吃不好睡不安,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当场双眼一黑,两脚打晃,晕了过去。
臣子们这才嘀咕着收了声,朱顺赶忙叫了舆车,将贾太后送回去了。
这会儿贾太后还在慈宁宫由太医问脉,虽没什么大事,但身子虚弱,近些日子再难听政。
“朝上现在如何?”云菀沁问齐怀恩。
“只靠景阳王顶着,”齐怀恩回答,“不过,只怕也顶不了多时,郁文平是文官势力之首,朝上的人脉太多了,加上韦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留了几名残党,一个个都嚷着,全都嚷着叫太皇太后下懿旨,让魏王进宫摄政!最关键的是,眼下确实没其他皇子能拿下这个职位了,前几天,太皇太后本来想让大皇子顶下摄政,便能绝了郁文平和韦家让魏王上位的心思,谁想那大皇子也是不争气,估计是看见魏王的声势太浩大,只怕摄政了别人也不听,竟死活不接受,推掉了,太皇太后为这事儿,更是怄了一肚子的气!”
现在连贾太后都快顶不住了,朝廷上全是一边倒的声音,魏王摄政的事儿只怕要成真了。
云菀沁心里跳得慌,之前郁文平尚且顾忌着太皇太后的面子,不敢太造次,如今太皇太后一倒,肯定再不会多等了。
八月天气尚有余热,可细思之下,浑身又有些凉飕飕,也不知那郁文平会做出什么打算,而不管做什么,宫里只怕真得出什么事了。
得知贾太后那边的信后,云菀沁整夜都睡得不安宁,一直到次日,仍觉魂神不定,只小元宵不懂事,仍是咿咿呀呀,才让她心情好了些。入夜后,她看着乳娘给小元宵喂了饭食,逗了会,到了儿子睡觉的时辰,云菀沁才让乳娘将小元宵抱了下去。
“主子,吃点饭吧,昨儿到今天只喝了点汤,仔细饿坏了身子。”初夏道。
“太皇太后身子好些没?”本想去慈宁宫探视,太医说最好不要打扰,她便只叫齐怀恩两头跑,问太皇太后那边的情况。
“齐怀恩刚回来说过,已经好些了。”初夏答着。
虽放心一些,云菀沁仍无饿意,踱到庭院外,站在门口,夜间的宫廷静谧,能让人心中安宁些。
夜色比往日更要浓黑几层,仿似深处蹲着夜兽,也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深浓,云菀沁正要回屋,忽的,远处似有火光跳跃,还夹杂着人声。
声音越来越喧哗,完全不像是平日入夜后戒严肃穆的皇宫。
似是慈宁宫的方向。
前几天揣着的忐忑一瞬升起来,云菀沁脱口而出:“那边,怎么回事?”
齐怀恩打探了会儿跑回来,气喘吁吁:“郁宰相带着一群臣子从正阳门进了宫,直接去了慈宁宫,这会儿齐齐跪在慈宁宫外面的空地,执意请太皇太后今夜就下懿旨,让魏王摄政,不然就不起身!”
“岂有此理,还反了天了!这不是胁迫太皇太后么!”初夏气急败坏。
“那些人打着为社稷为江山的名义,有什么不敢。罚不责众,全都是朝上的重臣,太皇太后也拿他们没法子!”齐怀恩哼道。
郁文平果真坐不住,出手了。云菀沁眼一沉:“太皇太后那边怎样?”
“太皇太后借口身子还未好,在殿内不出来,”齐怀恩揩一把汗,“可——可眼看这形势,便是拖也拖不了太久了,那些臣子今日估计不等到懿旨誓不罢休,听慈宁宫的宫人说,太皇太后已叫人去通知景阳王了……只望景阳王能尽快进宫,压下那些人吧!”
——
景阳王听得慈宁宫太监星夜来报,带了一队亲兵出府,朝皇宫赶去。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