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早在大宣落地生根,可母嫔终归脱不去北人的身份。
夏侯世廷并没多在意赫连氏的敏感,照直答道:“是。”
赫连氏从皇儿口里坐实了风声,眸光一动,语气却反倒比刚才轻松缓和,边走边问:“噢?是谁来?”
夏侯世廷看了母嫔一眼:“北边的储君,赫连允。”
说起赫连允,与赫连氏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蒙奴与大宣汉人有些差异。
大宣一夫一妻多妾制,不同身份和地位的人,纳妾数量也是有一定限制的,越到上面越是规制严谨,例如天家的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位置固定。
而蒙奴却是一夫多妻多妾制,以族丰人旺为宗旨,不限制纳妾数量,国君设左右皇后,下面妃嫔姬妾更是多不胜数,以至于儿女的数目很是惊人,同一代的皇子皇女之间,别说兄妹姐弟感情了,有的彼此之间,甚至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面。
赫连允贵为太子,为皇后所生养。
赫连玉烟虽是国君之女,有公主封号,却是嫔妾所生,与太子本是云泥之别,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可赫连氏当年被宁熙帝看中后,是由赫连允主动进献。
赫连氏听闻是赫连允亲自来,绣帕一紧,半晌才嗯了一声。
夏侯世廷见她似是不安,道:“朝廷与北边如今看似剑拔弩张,但要打,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起来,母嫔也无须担心。就算有朝一日真有战祸,母嫔是大宣嫔妃,早就将大宣当成家乡,平日也是循规蹈矩,不会受牵连。”
赫连氏目中晃过一丝莫名神色,却转瞬不见,点点头,用笑意掩饰心绪不宁:“母嫔知道。”又顿了一顿,拉开话题,“倒是你,最近朝事这么多,可得注意身子,马上就要纳妃了。”
他步子沉了一些,并没言语,蓦的道:“听说沁儿那日进宫给母嫔请安,因为韩通挡路,迟了些,母嫔对她训诫了几句。一切全是因为儿子下令,韩通才让她误了时辰,儿子已经训责过韩通,也请母嫔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怪沁儿。”
赫连氏睨他一眼,这儿子往日与自己相处时,素来话不多,如今说得最多的,却是他的王妃,生怕自己半点委屈了她,又幽幽一叹,“你还当真是时时刻刻为他着想啊……就算她如今在府上甩你的冷脸,也不忘记为她说好话。”
章德海前日才下府问候过崔茵萝,母嫔知道王府的情形,夏侯世廷也不意外。
路道一片沉寂,只剩步履声,赫连氏骤然开口:“…你待她巴心巴肝,她呢。母嫔到底住在宫里,你当母嫔真不知道她从萃茗殿出去后,去东宫探望过太子?你又当母嫔不知道,太子受伤,是为了她——”
后面的施遥安心头一惊,眼下三爷正是气头上,贵嫔又将这事挑出来,不是给三爷增添不快吗。
“母嫔费心了,”他皱眉,打断赫连氏的话,“捕风捉影的事,母嫔不要信。儿子夫妻之间的事,自会料理。”
施遥安吁了口气,关上门,三爷如何气娘娘都行,在外面,到底容不得别人指摘娘娘一丝一毫,哪怕是——赫连贵嫔。
这是在叫她不要插手管闲事?赫连氏脸色一僵,却再没说话。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
刚刚与三人隔帘议完朝上事,宁熙帝精力耗了很多,却还没躺下去歇,倚在榻上,饮完妙儿端来的清肺饮,稍舒服了些,道:“妙儿,你先退下。”
妙儿端起托盘,轻巧出去,正走到门口,帘子落下的一瞬间,只听传来皇上强打精神的声音:“姚福寿,泰州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泰州?妙儿脚下一滞,无端端的,皇上为什么会提到泰州?泰州,能有什么事?
“……回皇上的话,工匠们早就安排好了,拣个黄道吉日,随时可以动工……不过……”姚福寿的声音略犹豫,似在劝阻,“皇上真的要亲自微服去吗?皇上这身子,连下榻都是艰难啊,泰州虽不远,可来回颠簸,那儿的条件和药物也简陋,没皇宫这么周全,万一有什么事儿……”
“不仅要去,还要越快越好。这次不去,只怕再没机会,朕的身子,还能拖几天?”男子心意已决。
姚福寿知道阻止不了,只得叹口气:“好,奴才安排车具,叫姚院判也一块儿,随时好照看皇上的身子。”
“工匠那边,可周全?”
姚福寿道:“放心,皇上,奴才的心腹门生工部侍郎邱京生亲自挑的人,嘴严口风紧,绝不会泄半句。也私下联过泰州县令,动土当日,县令必会扫清方圆十里,不会让人发觉。”
皇上秘密安排了大量工匠去泰州,要动土?——还要微服去泰州?
妙儿心里一个咯噔,脚下有点晃,忽的明白了。
——
傍晚时分,从宫里回来的车驾一路朝北城驶去。
马车离秦王府越近,燕王发现三哥表情越复杂。
以往每次随他回府,哪次不是脸色轻快,何况几天都没回去了。
问了坐在车头的施遥安几句,燕王才知道怎么回事。
座驾在路口处,长“吁”一声,蹄一伸一缩,车厢轻微一晃,停了下来。
燕王打开帘子,离王府还有些距离,道:“怎么回事!”
“殿下,有人找秦王。”施遥安瞥了眼前头眼熟的婢子。
婢子拦停了马车,行礼:“奴婢是韩府的小彤,小姐听说王爷一贯赞许德兴斋的药膳,知道王爷最近日日在宫里理事,十分辛苦,在德兴斋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