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内,年轻男子穿一身绛纱袍,胸前绣五爪腾云龙纹,体型挺秀而优雅,青丝如流水,并没有戴头冠或者用玉笄给束着,只用青碧色丝绦系住,懒懒垂在背后,长眸微弯,一双似笑若嗔的桃花眼透出倜傥fēng_liú,此刻坐在石桌边,低着头,信手抚一把朱红色桃木筝,行举是一贯的恣情。
十指拨挑之下,筝乐悠扬清脆,如高山流泉,深林野风,就算不懂音律的人听了,也能如痴如醉,如堕尘外。
男子旁边伴着个年轻女子,被四五名宫女簇拥着,似是个主子,打扮得却是比男子要正式和贵气许多,浑身五颜六色,缤纷璀璨,就像生怕别人发现不了自己,一身玫瑰紫灰鼠风毛棉缎对襟勾金丝宫袍,蜜合色闪银束腰褂子,发间缀着金簪翡翠钗,孔雀开屏一般华丽多姿,此刻却半步不离,也不敢坐下,手上捧着个银鹤大氅,站在男子身边,不敢打扰他抚筝,连气儿都不敢多出。
待弦乐的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女子才娇声道:“太子爷,风凉,要不先披上衣裳吧。”鹤氅打开,还没碰到男子的肩上,太子面朝水榭外,已经起身:“沁儿,你来了。”
女子拿着鹤氅的手滞在半空,有些尴尬,幸亏旁边的婢子将衣裳及时接了过去。
年轻女子是太子良娣蒋氏,闺名妤,为蒋皇后娘家的一名侄女,也是蒋皇后当年亲自将人送往东宫,让她陪在太子身边,好好伺候太子,太子还没娶正妃,蒋妤也是目前为东宫地位最高的女子。
此刻,蒋妤朝外面望去,见长乐公主夏侯婷带着个女子站在亭子下,眼皮缓缓一动,旁边的婢子立刻小声说:“良娣,那个就是过几日要嫁进秦王府的云尚书家嫡出大小姐。”
原来是她。蒋妤目色微沉,撷乐宴上太子只身去摘星楼与这云小姐见面,两人临湖谈天,关系亲近,后来,她私下为太子上戏妆,再后来,郁柔庄挑衅,太子爷又出手帮她从宫外请来那塘州案的遗孤,帮她解围……这些事,放在太子身边的眼线宫人事后都有传给她听。若不是这云氏快要嫁给秦王,蒋妤还当又多了个要进东宫争宠的眼中钉呢,可如今一看夏侯婷将她领了过来,脸还是垮了下来。
都快要嫁人的女子了,还跟太子见面。蒋妤不动声色,将婢子手上的鹤氅拿了过来,重新跟上太子:“太子爷……”说着将鹤氅给太子披上,又故意在云菀沁面前凑近男子,系好衣襟上的带子。
夏侯婷低声介绍:“这位是皇后的侄女,也是东宫的蒋良娣,跟了太子许多年了。”
云菀沁饶有趣味地看着蒋妤一边给太子穿衣,一边不时瞟自己一眼,眸里闪烁着避忌和妒忌,轻福道:“太子殿下和良娣娘娘两位贵人这么好的兴致出游赏景,鸳鸯成双,浓情蜜意,臣女过来,会不会有些不合时宜?”
太子唇一扬:“良娣,你先回去吧。”
蒋妤见那云菀沁一来,自己便被太子支走,心里更是不大痛快,仗着东宫多年老人儿的身份,轻轻撒娇:“太子爷与云小姐说话吧,妾身在旁边伺候着。”
太子剑眉一拧,似是不喜,却也没多训斥,只是音如锋刃:“回去。”
虽不是斥责,却比斥责还要严厉。云菀沁虽和太子结交不久,可也算是了解他的性情,并不是轻易动怒的,对下人称得上是平易近人,对女子就更如谦谦君子,此刻并没料到他对蒋妤是这个态度。
跟了储君这么久,太子是个什么性子,蒋妤怎么会不知道,外表宽松悠闲,核子里却严谨,似是另外一个人,一句话绝对不能叫他说两遍,蒋妤满腹的不甘:“是。”临走前,又朝云菀沁剜去一眼。
夏侯婷见良娣走了,吐吐舌头,双手背在腰后,笑嘻嘻:“长乐的任务完成了,就先走了。”
云菀沁看着夏侯婷离开的背影,进去水榭与他对坐下来,一眼落到那把古筝上,未语先笑:“多谢太子。”
太子微微一怔:“孤做什么了?你谢孤什么?”
云菀沁笑道:“太子刚刚弹奏的是古曲名为百年合,不就是祝福臣女么。”
太子浮出笑意,笑中却带着点落寞,又见她伸出皓腕,抚过筝面光滑桃木,笋指尖儿一勾,又拨了几根琴弦,噌的冒出清音,如碎玉珰声落盘,映着女子的恬笑,声音极勾人动心:“只是每把古筝都有自己的独特音色,这一把筝的弦音适合急促高昂变调之音,却不适合弹奏柔曼恬和、花好月圆的喜庆之音,”说着,抬起螓首,一笑:“太子用错了琴。”
笑容明清而娇丽,如悬挂在承天湖的冬季暖阳,又似御花园中的独秀梅花。
太子凝住她,笑意光华璀璨,衬得年轻俊朗的容颜越发:“孤就说过,最懂孤心者,莫若沁儿,不过不是孤用错了琴,刚刚你来之前,孤正在用这把琴弹奏一个剧本的配乐,便是你说的急促高昂变调之音。”
云菀沁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落到桌案另一边,一卷册子摊开,拿来翻看,果然是个剧本,扉页上赫然“沉香救母”。
“再过两个月,便是皇后的寿辰,这是太子提前为皇后祝寿排的。”太子身边的小宦官知道这云家小姐同自家主子关系好,在一边多嘴解释。
这故事在民间传了千百年,街头巷尾大人小孩都知道,云菀沁自然不会不知道,故事经过许多朝代,版本变了很多次,至今流传下来的便是仙女三娘与民间书生刘向相恋,生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