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朝廷对边境的掌控日益减弱。几大族领私欲膨胀,常常有不服上令的时候,也越发不把木诚节这个云南王放在眼里。
去年,几个族领带头违抗税法,双方闹到动手。木景清成了替罪羔羊,被木诚节罚到丽水城去,才平息了这场干戈。
嘉柔抓着木诚节的手臂说道:“阿耶,我和阿娘都想阿弟。刚好家里添了新人,也该让阿弟回来认识一下吧?”
她以前不敢亲近木诚节,总觉得他很凶。此番重生,对家人满怀愧疚,自然更加亲近。
木诚节看着她粉嫩的小手,想起她出生时,高兴地把她抱在怀里的情形,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丽水城那儿正练兵,等结束了让他回来。我还有事,你们娘儿俩说话吧。”说完,便下榻穿了靴子,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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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柔的手还僵在那里,她说错什么了吗?崔氏轻笑道:“昭昭,你阿耶大概是害羞了。你很久没亲近他了。”
原来如此。嘉柔靠在崔氏的怀里,心中生出难言的苦涩。这世上对她最好最无私的,便是家人,而前生她为了跟虞北玄在一起,竟狠心离开了他们。她低声道:“阿娘,以前都是女儿不懂事,往后不会了。”
崔氏抱着她,还有几分不确定:“你此言当真?”
嘉柔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我是一时昏了头,才会那般胡闹。只见过几面的人,谈不上多了解,更不可能跟他过一辈子。阿娘总说人心险恶,我早该听的。”
若李家没有退婚,也许上辈子南诏不会是那个结局,云南王府也不会在一夕之间灰飞烟灭。其实阿耶的处境艰难,早在去年就显露端倪,是前世的她太不懂事了。
她这辈子绝不会再逃婚,给家里添麻烦。
崔氏说道:“是啊,以虞北玄的城府,怎么会见你几面,就非你不娶?不过看中你是云南王的掌上明珠罢了。”
“阿娘,我晓得了。从前我总觉得没见过李家那位郎君,嫁过去也不会幸福,才会违抗婚约。是我太自私了。”嘉柔抱着崔氏,愧疚地说道。
崔氏对女儿满怀怜爱,轻轻拍着她的背:“阿娘明白。但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家也算名门望族,必不会亏待于你。而且你舅父,表兄表姐都在长安,到时总能帮衬你一二。”
嘉柔想起前世自己被绑到长安以后,哪里有见过崔家的人探望。但想想也能理解,元和帝登基以后,那些世家大族本就不行了。像她这样的叛臣之妻,谁还敢牵扯上关系。
她抬头望着崔氏:“阿娘嫁给阿耶,离家乡和亲人那么远,后悔过吗?”
崔氏笑着摇了摇头:“不曾后悔。有你和二郎,阿娘就知足了。”
嘉柔听完,若有所思。
这世上因一纸婚书而走在一起的夫妻,最后不是都变成怨偶。
反而那些以为得到真爱的,未必能相守到老。
*
阳苴咩城地势较高,四面有高山阻挡,气候四季如春,昼夜温差反倒很大。进入雨季之后,这几日都阴雨连绵的,难见太阳,嘉柔只能呆在屋子里。
木诚节只在王府呆了几日,又得返回剑川城坐镇。
嘉柔记得前世离家不久,李家便来退了婚书,并没有刻意为难。她一直认为阿耶是好面子,才对外宣布与她断绝关系。可现在想来,若他早知虞北玄的狼子野心,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王府上下,趁早与之划清界限。
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却肯将南诏一成的盐铁交给虞北玄,只是为了她的幸福。
可她却一无所知,还在心里埋怨了他很多年。
雨越下越大,她坐在靠窗的塌上出神。
屋檐前雨落成帘,雨打在屋顶的陶瓦上,响如落珠。她不由地记起前世最后,长安的那场绵绵春雨,无声无息,却冰冷入骨。
上辈子,她就去过两次长安,都是不好的回忆。
玉壶拿了封信进来,犹豫不决。这已经是连日来的第五封了,信封上无署名,可“木嘉柔”三个字写得飞扬遒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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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出自男人之手。
“郡主,这信在老地方……”
嘉柔抬头看了一眼,冷漠地说:“我不看,烧掉吧。”
玉壶叹了口气,依言照做。
嘉柔看着铜盆里伸出火舌,瞬间将信封吞没成灰,手拿起案几上的茶碗,漠然地喝了一口。
这茶碗里头装的不是茶,而是用稻米酿的酒。她的酒量是后来陪着虞北玄硬生生练出来的,现在还不行,一喝就会上头。
但她喜欢这个感觉,因为微醺后可以好眠,不用再想那些前尘往事。
“还无法下定论,毕竟想要南诏大乱的势力,外部也有很多。射箭之人,已经安排好了?”李晔问道。
“安排好了,推在了高家一个弓箭手的身上,还去见过云南王。但云南王好像不是很相信,只赏了五贯钱。”
木诚节不是泛泛之辈,这障眼法能瞒得过外人,未必能瞒得过他。但好歹是掩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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