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心里非常清楚,因为叔爷目前正处于阿尔茨海默症的后期,不如说自己更想看看这位吴望先生,今天又会有什么奇怪地举动。
今天的天气很好,能见度十分透切。江仁举老人与以往一样坐在窗前,像个孩子般地看着蔚蓝的空中那些飘荡游弋的白云发呆。
综合这几次他们这对一老一小见面的情况分析,金灿心中产生出一种直感,吴望和叔爷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她不知道的联系。
根据吴望在老人面前做出的各种亲近举动,以及处处表现出他作为晚辈对长辈所应有的敬重,金灿因此怀疑这位黄先生,就是叔爷当年救走的那个小男孩。假如自己猜测正确,对方也正是自己正在寻找的那个男人。
金灿自始至终坚持认为,只有找到当年那位小男孩,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弥补父亲犯下的罪恶,才能求得对方地谅解,最后达到替父赎罪的目的。
金灿曾经想象过自己与男孩见面时的多种情况。比如,男孩现在生活在某个偏远地区,家庭经济非常艰苦,自己可以通过捐给对方一笔巨款,以帮助对方脱穷的方式,请求对方原谅自己的父亲。虽然这是花钱赎罪,但只要能得到对方地谅解在所不辞
或者,对方的子女中,正好有一个准备出国留学的孩子,自己可以通过外边的朋友帮忙,出钱出力他们安排这一切,以换取对方最后的谅解。
或者,对方现在独身……不,难道自己想用自己的一生,去换取……救赎父亲的罪恶吗?许多次,每当金灿想到这个救赎方式时,她都是在浑身打着寒颤中放弃继续思考,然后,自欺欺人地不了了之。
这是一个让金灿无法回避的矛盾——假如对方是一个正义之士,那么,她想,不管自己采取什么方式,都很难让对方放弃对自己父亲的仇恨。自古以来,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从这个角度讲,金灿依然会非常尊重对方。但是,假如如果对方为了获取一定的经济赔偿,自愿放下个人恩怨,她肯定又会情不自禁地鄙视对方。
因为金灿今天回到烟海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找到当年出卖父亲的那两位所谓结义兄弟,替父报仇。更确切地讲,金灿对父亲并没有切身情感。因为缺失父爱,她对“父亲”这个词都感到陌生。
金灿常常回忆起姥姥在弥留之际,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这段话——“金妮,你还记得十五岁的生日吗?那天中午,我们在‘齐味之家’为你庆祝生日。当时,邻桌的一位叔叔特意为你买来一个蛋糕……那天晚上,你问我这个叔叔是谁,我告诉你,他是你母亲的一位老同学……对不起,孩子,我撒谎了,他是你的父亲!”
这就是金灿对父亲的所有记忆。她记住了姥姥的这段话,却失去了那天中午的一切记忆。这也是她金灿唯一一次见到父亲的记忆。
姥姥的这段话,金灿一直不敢确定,这是不是老人病危时的谵妄之言。因为,对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而言,正是她记忆力最强盛时期。她应该对父亲有一个十分清晰的印象。然而至今,金灿对那位叫父亲的男人,依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但是,这并不妨碍父亲在她的基因中,留下他给予女儿生命作为自己的证明。正是这些留在血液中的dna,让她继续了父亲身上的黑色性格——喜欢冒险刺激的大胆个性。
在今天在手机视频中,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江仁举的情绪出现了令金灿感到惊奇的微妙变化。如果你不留意,可能会不小心地忽略过去。
因为这些细微变化,都是来自老人家的自言自语,和叔爷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这一切,让一直留心叔爷言行的金灿,激动不已。为了细心观察,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金灿马上把车停在路边,紧张地盯着视频画面,注意这一老一小的每一个动作,听听他们两个都说些什么话。
这是第一次,叔爷忽然抓着吴望的手,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似的,把自己定格在静止过去的时光中。但是,他却清晰地,也是第一次明白无误地说:“你知道吗,我以前遇到一个石头,他叫男孩。”
听到这句话,吴望明显地激动起来,他显得手足无措,然后突然跪下来,对老人行传统大礼,连磕三个响头之后,又像个孩子一般跪着靠近老人。
江仁举用手轻轻抚摸着吴望的头,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虽然还是看着窗外,他老人家却轻轻地重复说道:“你知道吗,我认识一个石头,他叫男孩……他去了……他和一个男人走了……”
今天让金灿感到更惊愕的是,叔爷竟然用左手去抚摸自己右手上的寄生指。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江仁举老人竟然把自己的寄生指举到吴望的眼前。他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像逗小孩子一般地特意还晃了晃它,希望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吴望伸出手,轻轻抚摸老人这个寄生指,激动地热泪盈眶。接着,马上把它贴在自己的脸上。于是,出现了这样一个让金灿大吃一惊的画面:叔爷试着把自己的寄生指放在吴望的嘴边,对方马上轻轻地亲吻它,然后,又用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它,像是担心它会跑掉似的。
这是一个令人不解的画面,虽然金灿捉摸不透其中隐藏的含义;但是,她的内心里还是产生出一股淡淡的妒意——原来,叔爷和这个男人的关系更亲。
金灿清晰地记得,有一次,自己只是好奇想看看叔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