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进了天丘城的郊区之后,终于还是惊动了胡家的眼线。趴在路基之一上的篷草里,也是出自胡氏家族的守夜人,直到自己听不见马蹄声了,才将头从篷草里探了出来。旷野寂静,偶有虫鸣,守夜人半晌之后才如同回了魂一般,身子抖了几下,打一个激灵,守夜人没上路基,而是转身往野地里跑去报信。
胡今往在睡梦中被夫人叫醒,眼还未睁,胡氏家主就问:“出了何事?”如今莫望北与他翻脸,下手无情,他每日都能得到坏消息若干,胡家主已经麻木了。
“父亲!”见母亲嚅嚅地说不出话来,胡大老爷急了,也顾不上规矩了,冲进了卧房内室,冲胡今往大喊道:“莫桑青带兵杀过来了!”
胡今往没法相信长子的话,仍是躺在床榻上道:“什么?”
“儿子说莫桑青杀来了!”胡大老爷急得跺脚。
胡今往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了身。
“我们敌不过莫桑青的,”胡二老爷这时也快步进了内室,急声说道:“父亲,我们快点走吧。”
莫桑青带兵到了天丘城?这怎么可能呢?胡今往怀疑自己在做梦。
“父亲!”胡大老爷冲了自己的父亲吼了一声。
胡今往被长子喊回了神,看看站在床前的两个儿子,胡氏家主道:“老二你带着家人先走。”
胡大老爷愣住了,让老二先走,这是什么意思?
胡二老爷却是一个愣神都没打,跪下给胡今往这个当爹的磕头,又重重地给母亲磕了三个头后,胡二老爷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二弟?”胡大老爷喊。
胡二老爷没应声,也没停步,推开了内室的门就走了出去。
胡大老爷只得看自家父亲,道:“您让我二弟先出关?”
胡今往没作声,他的次子有去路,但绝不会是关外,不过这个时候,他的七子中,若说只能活下一个,那最有可能就是这个次子了。
“老爷?”老夫人这时也开口喊胡今往了,大宅外的事,老夫人知道一些,但胡今往与秦王李祈,与关外蛮夷的大汗之间的那些事,老夫人是一点也不知道。见丈夫与儿子的模样,老夫人慌了神。
“母亲,”胡大老爷急道:“您快收拾一下,我们得离开天丘了!”
“我们要去哪儿?”老夫人一把抓住了长子的胳膊,颤声问道。
“不要收拾了,”胡今往从床上下来,胡乱地披上外衣,人便往外走,道:“来不及了,我们这就走。”
胡大老爷追在胡今往身后,道:“我们能骑马走,那母亲和女眷们怎么办?她们不会骑马啊!”
“那就去套车,”胡今往道:“这种小事你还要问为父?”
父子俩说着话就出去了,老夫人颤巍巍地往前追了几步没追上,如同抛下一般的老夫人环顾一下四周,突然跑到了衣柜前,一把拉开柜门,打开衣柜里的暗格,将塞满了整个暗格的银票拿件衣衫装了,打个结背在了身上,老夫人这才跑出了卧房。
整个胡府这个时候已经乱了,大人喊,女人和小孩哭,莫桑青和他的兵马还没出现,胡家老宅就好像已经到了未日一般。
胡二老爷的夫人容氏抱了孙儿,带着两个孙女儿上了一辆马车。
胡二老爷看着容氏上了车,催马就往前走了。
二老爷的三子忙也催马跟在了父亲的身后,赶车的车夫忙也赶马带着走。
“老爷!”很得胡二老爷宠的几个妾室这时追出了府门,都是年华正好的女子,追着胡二老爷一行人跑了半条街,但几个弱女子如何能跑得过马?眼见着胡二老爷一行人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几个妾室夫人呆住了。
容氏夫人放下了撩起的车窗帘,哄一声哼哼唧唧地又要哭闹的小孙儿,容氏夫人不出声地冷笑了一下。这几个女人得宠的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还真以为胡二是个重情义的男子,如今大难临头,这几个女人也该知道胡二是个什么人了。
“奶,我怕,”已经八岁的孙女儿小声跟容氏夫人道,女孩儿在哭,但不敢哭出声来,这样看着,比大声哭嚎更可怜。
“不怕,”容氏夫人将这个孙女儿也搂到了怀里。
五岁的孙女儿见祖母抱姐姐,忙也挤进了容氏夫人的怀里。
“都不怕,”容氏夫人哄孩子道:“祖母在呢。”
这个时候,容氏夫人又觉得自己可笑了,她笑话那几个当妾的有什么意思?她就能活命了吗?
此时的南城城楼上,守城的将军也是胡氏族人,更具体的说,他是胡今往的亲侄儿。这会儿站在城楼上,已经能看见黑压压一片往这里来的大队骑兵了,胡秀武看一眼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骑兵方阵,透不过气来的胡将军一把就揪住了来报信的老家人,道“你刚才说什么?我伯父准备逃了?”
老家人被自家老爷掐得直翻白眼,但仍是勉强说话道:“是,是啊,现在,现在老宅里都,都乱套了,夫人让奴才过来,喊,喊老爷您回去。”
身为家主的伯父都跑了,那自己还守什么城?胡秀武松开了老家人,身子往后一踉跄,背就撞在了城墙的垛口上。
“杀!”
“杀杀杀——”
喊杀声从城外传来,地动山摇。
城楼上的兵将都神情慌乱地看着胡秀武,他们该怎么办?是守还是逃?
喊杀声中,有兵卒惊慌失措地声音在城楼上响了起来,“是,是少将军的亲军,是鸣啸!”
莫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