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吴不可一世的皇帝陛下,举世无双。
他一手引领着南吴走向繁荣昌盛,他高高在上。
南吴圣将金忧作是一个神话,他同样也是一个不朽的神话。
如今,他近在眼前,龙椅之上。
“臣,金忧在,拜见陛下。”
金忧在并没有在乎其他三个人的动作以及想法,就这样跪了下去。
表面上看起来,这里只有吴皇以及他们,可是管阔却觉得周围存在着无数双令他感觉到冰寒刺骨的目光。
他明白,只要自己作出任何能够引人联想的动作,那些目光便会化为吴钩刀,将自己砍成碎片。
于是氛围愈发压抑。
管阔想了想,最终还是和李惜芸互相松开了手,缓缓跪下了。
不管怎么说,龙椅上的这一位,都是自己父母的君主,如同金忧作和丘镜山一样,吴皇是一个让人景仰的存在,这一点和双方之间发生过什么、又存在着怎样的关系没有关系。
人们尊敬强者,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李惜芸并没有跪拜,只是默声不响地款款施了一个万福。
她不是什么公主了,但是还存在着公主的骄傲,以敌对国公主的骄傲,施一个万福,是她仅能够赠予的。
李千容看到管阔跪下了,也跪了下去。
管阔是他的师父,而今他被北唐追杀,北唐人不会承认他是晋王世子,他也明白面前的这一位老人是谁,于是管阔的动作,对他有着引领的作用。
吴皇许久没有说话。
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但是眸光在动。
他在打量着面前的这四个人。
这四个人都不是普通人,都可以对他的大吴造成不小的影响。如今他们都来到了自己的面前,他需要好好审视。
因为,他老了,而这些人,会在自己不存在之后继续存在。
很长时间的死寂。
他近乎无情的声音传来:
“看来,管阔,你是对关直霄做了什么。”
关直霄没有来,而他让关直霄来了,所以到底会发生了哪些事情,他心知肚明。
这是管阔第一次听见吴皇的声音,他很惊讶于其中的暮任何感情的意味,因为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
吴皇看起来非常苍老,比起金忧作还要苍老许多,毕竟,金忧作只是因为修习功法的缘故,而吴皇却是真的这么老了。
他的头发已经全部都白了,皮肤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枯萎。
管阔其实很怀疑姬如是和这一位苍老陛下关系的真实性,因为姬如是只有十一二岁,但是或许正是因为老来得子,吴皇才会最最钟爱那一个可人的丫头。
吴皇的气质谈不上威严,但是却有着很沉重的压力。
管阔并不清楚吴皇提出关直霄这么一个名字来,是带有着怎样的态度与用意,只是他很忌惮这一位老人会不会对于自己重创了南吴重臣的缘故而生出不满来。
但是他必须要作出回答,而不是选择对一位帝王无视。
“我们解决了一些事情,也发生了一些事情,陛下。”他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
他不想说得太过清楚。
“朕很清楚。”龙椅上的那位老人声音依旧很是无情。
看来,那一位老人,终究是不需要别人道明,便可以清楚大致的事情来。
吴皇的身体依旧没有动。
但是李惜芸却感觉到了两道带着压迫力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作为曾经高高在上的广乐公主殿下,这令她觉得很不舒服,也很排斥,于是下意识地像平日里一样,昂了昂秀首,朝着吴皇看了过去。
当四目相对的时候,即使是她,也是只停顿了片刻,便将目光移开了,并且像是有些难受地蹙了蹙细眉。
说到底,她就是骨子里再高傲,也终究只是一头雏凤,而吴皇,却是一条已经威震八荒几十年的老龙。
“李惜芸。”
吴皇的声音还是那么无情,但是如果有人胆敢盯着他的眼睛看,估计能够看出很细微的那么一点味道,或许是他再一次想到了自己的掌上明珠,难道那可以算是点滴柔色?
“朕不叫你广乐公主,那是因为,朕知道你现在不喜欢那一个称谓,因为你的皇兄。”
“所以现在也不讲他。”
“朕和你的父皇,算是一种很另类的世交,作为很另类的对手,朕可以毫不避讳地对你说:他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帝王。”
李惜芸的秀眉蹙得更深了,她再一次抬起秀首,红唇微张,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是对方接下来的话让她打消了那种念头:
“但是,有一点他比朕做得好,那就是他还有情有义。”
“有情有义对于一位帝王而言,是致命缺陷,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行为,所以那些行为反而让他显得暴虐无常和无情无义。”
“然而作为一个人而言,他最起码还可以品尝到我行我素跟随着自己性子的趣味,那种趣味,朕已经失去许多年了。”
李惜芸的唇角微微勾起:“您说得对,或许现在大唐龙椅上的那个人,和你有点像,还有点资格做您的对手。”
吴皇沉默了一会儿。
又道:“那是你自己提起的,朕其实还是不忍心让你这个丫头想起不愉快的往事的。”
“朕挺喜欢你的,有些方面,你就像朕的如是。”
“如此说来,您还算不上完完全全的无情无义。”李惜芸的声音平缓悦耳,但是里面却埋藏着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