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跑堂安置好饭市,一溜烟地跑到楼下的马厩,手中拿把猪鬃大刷,将厩内歇着几匹大马细细刷了,事毕一一验看马蹄,发现马掌有磨损过度的,他便从边角处放好木箱里取了工具,更换马掌,事毕报与马主,按章收费。
看着小跑堂冰天雪地干得热火朝天,铁无双在楼上越发吃得闷闷不乐,铁大爷忽然将手中的筷子一砸,吼道,“钱得乐,给铁大爷滚过来!”
钱得乐乃是生意精,在铁无双这等豪客面前自然是格外和气,低声道,“铁大先生有什么吩咐?”
“你认得老子不?”铁无双瓮声道。
“东海铁无双,你大爷的财大气粗,名声在外。”钱得乐道。
“那你认识他不?”铁无双一指楼下忙碌的跑堂,道。
“那是本店昨夜新聘的小跑堂。”钱得乐道。
“伙计也是爹妈所生,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可以让他那般辛苦。”玉摧红叹道。
“那……可是他自愿的。”钱得乐委屈道。
“看他细皮嫩肉,十指修长,应该不是干粗活之人,怎么……”玉摧红道。
看着铁无双豹眼圆睁,钱得乐忍不住叹道,“他的真实身份,便是名门中的落拓公子,少年剑客中的奇才,你二位爷的倒霉朋友,小燕燕归云。”
“你都晓得,他是少年剑客中的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这样一个翩翩浊世好少年,如今,让他在你这个破望江楼里打杂,干些端盘子,换马掌的营生,钱得乐,你特么看着不感觉痛心吗?”铁无双吼道。
“他手脚麻利,做事妥贴,店里正需要这么个伶俐的跑堂,他自己又干得开心,我干嘛要去痛心。”钱得乐嘟囔道。
“燕大少爷不过是口袋时常缺银子而已,你给出个具体数目,铁大爷替他来还!”铁无双懒得与钱得乐斗嘴。
“燕大少爷若只是欠着老钱的银子,倒还好办了。”钱得乐叹了一声,道。
“还请钱掌柜子帮忙,引领我们去见那位债主,我与对方商讨一下燕归云的还债事宜。”玉摧红道。
“对方那位,我都惧她三分,我劝两位莫去自讨没趣,那人心性之傲,任谁去了,她也不会给半分面子。”钱得乐苦脸道。
几年前,自钱得乐进驻望江楼之日算起,几年过去,他与天斗,与住客斗,与江南查家斗,一直乐此不疲,只是他刚刚提到燕归云这位债主之时,不但他一贯猥琐的面目立马变得严肃,连额顶都冒出豆粒大的冷汗珠子。
“望江楼内,还会有你钱掌柜子惧怕之人?”玉摧红淡淡问道。
钱得乐捻几根山羊须,只有慨叹一声,道,“那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呀!”
他自昨晚燕归云进门参赌说起,再说到燕归云欠下巨债之后,女债主提出的三个条件,到底怕铁无双听了会在此发蛮,钱得乐将封姑娘准备将燕归云手臂砍断一事特意隐瞒不讲。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只讲到饭市过了方才结束。
钱得乐叹道,“这孩子笨呀,他赖帐了拍屁股开溜,没人能挡得住?谁成想,燕归云一声不吭地自己写好了契约文书。”
“这次竟然是燕大少发了驴,顺手把自己给卖了!”铁无双也觉得头大三尺。
钱得乐四顾一番,小声道,“老钱我也是维护男人体面的,写契约时,燕归云那小子脑子有些不灵光,现在你们带他偷偷溜了,大家便只当那纸契约是在放屁。”
“只怕比登天还难!”玉摧红也是摇头,我们的燕公子向来认死理,自己写下的契约肯定会信守到底,这七日之内,谁去赎他,他自己会第一个不答应,只是这饭堂之中,各职位薪水本来就不算高,七日时间,凭他去做些粗重劳动,想赚足七千两白银还帐,实属痴人说梦。
“这下好了,饭庄里端盘子,点单,炒菜,缝补,燕归云一看便会,而且不怕脏不怕累,什么搞钱多便抢什么活儿干,他一个人干三五个人的活计,还要做些停车,刷马之类兼差。”钱得乐苦笑道。
“怎么说,咱燕归云也是位娇生惯养过来的少爷公子哥,如今为一张合约,搞得自已土头灰面,若他妈妈看见了他如今这样会何等伤心。”玉摧红摇头道。
铁无双明眼看出,这钱得乐不但是怕,而且极其忌惮燕归云的那位女债主,干脆将一张银票暗中塞给钱得乐,道,“老钱,别的不求你,麻烦你照顾好燕兄弟的日常伙食。”
“便宜行事吧,只求事发时莫株连到我老钱头上。”钱得乐小心将银票藏好,溜回柜台之后,他展开偷偷一看,银票上面竟有一千两的面值,小眼睛立刻笑开了花,吩咐王小二上前,再给铁无双那桌加一碟盐水花生米,算是送菜。
酒饱饭足之后,铁无双结帐。玉摧红下了楼,正要唤过小黑马踏雪乌骓。
“哎,那位穿披红狐皮裘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