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凡有些奇怪,他现在应该是没有点外卖的吧,怎么会有人敲门呢?
自己的地址也没告诉过几个人,也就杜若雪和裴蓓知道。
之前的周凡那么自卑,也不善交际,更不可能告诉别人他自己租住在廉租房里。
会是谁呢?
周凡向水友说明了一下,接着便跑去开门。
打开门后,门外站着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庸,属于那种扔进人海里就再也找不到的类型。
但五官看起来和周凡又有些相像。
周凡问道:“你好,请问你找谁?”
那男人楞了一下,如遭雷劈,“小凡,你,你不认识我了吗?”
看着周凡疑惑的眼神,那个男人眼眶瞬间红了,喃喃道:
“都怪叔叔没用,这些年都没能照顾你,不怪你不认我这个亲叔叔……”
“当初我就不该让小梅那样做……”
“哎……”
中年男子长呼一口气,似乎要吐尽胸中所有郁结的怨气,接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周凡。
“小凡,你不认我这个叔叔不要紧,叔叔的确没什么用。在家里被老婆孩子瞧不起,连自己的亲侄子也不能关照。我对不起你爸妈!”
“这是我这些年偷偷积攒的钱,本来想着等你成绩出来,填好志愿后供你上大学用的……”
“现在就先交给你了!”
“我知道小凡你一直都很懂事,也很听话,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一个好大学的,我走了!”
周凡听着这些话,身体有些僵硬。他没有之前的周凡的记忆,对所有的事情都是从日记本上了解的。
想来以一个孩子的视角,自然无法理解到所有大人的心思,干脆一视同仁,都当成是坏人。
没想到这个亲叔叔和他所认为的恰恰相反,或许这么些年,这个叔叔不敢违逆家中悍妇,心里也很挣扎委屈吧。
周凡心思玲珑,从只言片语便还原出过去几年的事情。
他虽然是附体重生,可这具身体似乎还有残留的遗憾未完成,现在听到周福的真心吐露,竟是不由自主鼻子泛酸。
周凡一边克制,一边缓缓说道:“我不需要这些钱,我自己可以付得起大学的学费。”
“以前的事情就都算了吧,我已经不怪你们了。”
听闻此言,周福憔悴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欣喜,他想把手搭在周凡肩上,却又觉得有些贸然,犹犹豫豫的。
周凡接着道:“你不欠我什么,这么些年,我一个人过的也挺好的。”
“那份协议书你回去还是签了吧,我不想和你们一家人有什么瓜葛。”
周福这才明白周凡所说的“不怪他们”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对过往的释怀,而是彻彻底底的无视遗忘!
刚打起来的精神瞬间崩塌,周福整个人萎靡下来,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他看着眼前这个黑瘦个子,神情倔强的侄子,就像看着几十年前,站在他面前的弟弟一样。
“哥,我想去城里打工!”
“在家里不是也挺好的吗,这些地都快种不过来了。”
“在家里,永远做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靠天吃饭,勉强混个温饱。”
“但是城里机会多,我相信我可以碰到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哥,你就让我去吧,到时候我再把你们一家人一起接到城里,咱们还住在一起!”
“……好,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去吧,家里我照看着。”
这一晃就是十几年,弟弟凭借着吃苦耐劳和一点聪明才智,在城里娶了媳妇,认识到很多人脉关系。
也实现了他的诺言,将周福和黎梅接到城里,还帮他们介绍工作,结交朋友,两家的日子都越过越好。
可谁知道,那一次旅游,突如其来的噩耗直接摧垮了弟弟家,仅留下不到10岁的周凡。
他很希望将周凡带回自己家,视如己出,将他抚养长大。
可是黎梅却以死相逼,威胁他说,如果要把周凡这个丧门星带回家,她就先杀了周凡,再自杀。
周福不知道为什么黎梅会对自己弟弟的孩子有这么大的怨气,如果当初不是周贵将他们一家人带进城里,他们哪里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又怎么会接手周贵的生意,越做越大,乃至可以住在那样一个高档小区。
不止是黎梅,那些年吸附在周贵身上,犹如蚂蟥吸血的其他亲戚,面对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竟是纷纷关上门扉,视而不见。
他们难道忘了,周贵是怎么一点点帮扶他们在大城市站稳脚跟的吗?
周福心痛如刀割,可生性怯弱的他,根本掌握不了家政大权,别说给周凡寄钱,就连偷偷带他去吃东西,回家都要被黎梅吵一顿。
也是这些年周凡很少出现在他们视线,黎梅放松了警惕,他才有机会偷偷摸摸存下这一点钱,以供周凡上大学。
可为什么人性会变成这样,斗米恩担米仇?
周福想不明白。
周凡看着这个站在他面前,脸色不断变化,充满哀苦眼神的亲叔叔,心中也有些于心不忍。
他已经想到这些年的事情可能真的并非周福所想所为,甚至今天上午黎梅的电话他应该也不知情。
但这种懦弱无能,实际上更是一种纵容。
因为自己没有能力阻止别人为恶,于是用双手捂住眼睛不看,堵住耳朵不听。
甚至还会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觉得自己心地善良,只是迫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