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学究拿着一份试卷走到吴仲书面前,开口问道:“吴相公,此卷之经义,答得有些离题了,却又答得极好,下官难以定夺,还请吴相公阅览一二。”
吴仲书拿过试卷,看着这份“春秋无义战”的答卷,考生籍贯姓名被糊了起来,自然也不知是何人的试卷了,一字一句看了许久。
随后便看吴仲书提起一边的笔,在试卷上写了几个字,然后说道:“此子有才,见识不凡,可取!”
老学究闻言点点头,试卷也就不再拿回去了,既然取了这份试卷,也就留在了吴仲书手上。
待得不久,这老学究又从桌案上起身,又拿起一份试卷走到吴仲书面前,开口又道:“吴相公,这一份试卷之语,当真有些……”
吴仲书已然接过试卷,开口问道:“有些什么?”
“有些……其中有内容竟然是直言要开海禁的,但是起策论之言,倒是又有几分道理,文笔也是上佳,字迹倒也工整,还能引经据典,也浅谈分析了许多,比如海禁之初,是为了户籍安稳,不使百姓流失海外,以保税收稳定,也谈治安之事,诸如此类倒是很有几分见地,而今海禁弊端也有许多分析,皆是一语中的,如此延伸许多问题,倒是极为切题,条理清晰非常,不似旁人那般言之无物……”
吴仲书边听边看,看完之后又看了看头前那一份试卷,开口笑道:“此卷与头前那一卷,字迹一模一样,看来是同一人之卷。此子当真不凡,取其入殿吧。”
老学究闻言点了点头,却又有一些担忧,问道:“吴相公,文中却也有离经叛道之处,甚至明言劫掠殖民之事,是否过于直白了些,有碍观瞻……”
吴仲书想了想,竟然提笔在旁批注了一个词:开疆拓土!
吴仲书口中也道:“此乃开疆拓土之意,无妨。以策而言,此策极好。只是答卷而已,不必过于注重。策论不比经义,在言论之上,不必过于严苛。”
说完吴仲书便把试卷往桌案一放,不再去说。
老学究方才点点头,回身再往自己桌案而去。
莘莘学子,追求一辈子的鲤鱼跃龙门。却也不过几言几语决定他人的一生。
取其入殿,徐杰就这么考上了,当然还不是真的就考上了,还有一道殿试之后,方才会分三甲,方才有了真正做官的资格。
殿试当天,人山人海的场面不再,大早宫门之外,等候的不过是两百人不到,待得宫门打开,这不到两百的幸运儿,鱼贯而入,躬身合手,走在那巨大的广场之中。
崇政殿,再考,只考策论,题目简单,规定的字数也少,三五百字已然足够。
考题由皇帝亲自颁布,最后这一步骤,其实也有防备作弊的意味,皇帝显然也不想被下面的人蒙蔽了,殿试是一个仪式,是学子忠君信仰的仪式,也是皇帝检查是否有人作弊的最后一道程序。
得见天颜,何其有幸!
大殿之内,无数的条案,条案之上笔墨纸砚皆已备好,老皇帝坐在高堂之上,在场有三省主官,有礼部官员,有太监无数,也还有铁甲护卫。
老皇帝受了学子们的礼节,也在扫视在场众人,在侧面后排看到了徐杰之后,老皇帝竟然微微笑了笑,点点头之后,方才开口:“今日之题,就一个‘官’字,诸位请答题。”
官,何以为官?题目当真简单,三五百字之言,不过就是要说如何忠君,如何爱民。
许多人奋笔疾书,从孔孟圣人,说到天地君亲师之董仲舒,先人教导,自己的理解,往后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思想与理念为官。
徐杰也答,却不答官,反而答“民”,何以为民,何以为民心。民心不在君王圣明……
民心所向,只在官心所想,吏治之难,方才是朝廷。
徐杰自然也是在讨巧,没有说圣贤,没有说自己,也没有表忠心。徐杰分析是的郡王朝廷、官员、江山社稷的关系。徐杰说的是皇帝为何要出这么一个考题的原因,徐杰说的就是老皇帝心中所思所想。
不得多久,试卷已收。老皇帝在咳嗽之中,依旧还慢慢阅卷,左右一众大臣,陪着皇帝看,帮皇帝读,为皇帝作批注,忙碌非常。
众多学子,包括徐杰,都到了殿外,恭恭敬敬等候。
直到下午,殿内开始叫名而入,徐杰不必旁人,却也能听见大殿里的只言片语,皇帝在问,考生紧张不已,话音颤抖在作答。
徐杰不时转头去看一眼远处的粱伯庸,粱伯庸已然满头大汗,一脸的不安。粱伯庸今年倒是考上来了,只是今日粱伯庸自从到了这皇城门口,就不敢说一句话语,更是不敢与徐杰攀谈一句。两人互相站得不远,却是没有一句交谈。
倒是也有可惜的事情,可惜那欧阳文峰,真的就名落深山,徐杰倒是与之交流过一些答题之事,也知道欧阳文峰难以考上,经义欧阳文峰答得中规中矩,也有一些出彩的地方。
只是那策论,欧阳文峰实在没有答好。连带欧阳文峰这般家学渊博之人,都答不好策论,可以想见对于那些寒门子弟,题目是有多难。高谈阔论,对于这个消息闭塞的年代,何其之难。
金榜题名,又是何其之难。
“宣大江郡徐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