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逸殿,檀香袅袅。
身穿蟒袍的严嵩如同往常一般,一大早就到值房票拟奏本。咳嗽病症已经痊愈,这让他的精力好上了不少,工作效率亦得到提高。
只是他拿起一份奏本后,眉头却是紧锁着,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迟迟没有下笔进行票拟。
这官员俸禄的事情得到解决,修建城墙的银子亦凑足,但新的问题又出现。如今夏汛将至,各地官员纷纷上本要求尽快修固河堤。
虽然这里肯定有想趁机捞一笔的官员,但更多却还是为民请命的官员,估计他们并没有夸大其词,河堤已经到了非修不可的地步,再不修就会发生溃堤。
针对这种奏本,他以前都会尽量写下同意的票拟意见,但如今却是紧蹙着眉头。他这边痛快地写了,圣上估计亦会同意,但户部那边却拿不出银子,实质问题还是得不到解决。
大明现在最急迫的问题,都已经不是北边的鞑靼、东南的倭患,而是大明这糟糕的财政问题。
现在每一个政务都需要马上解决,但解决每个政务都需要银子,但大明哪来那么多的银子呢?
踌躇再三,他还是写下了同意拨款的字条贴在奏本上。
若是拿不出银子修河堤,夏汛高峰期来临的时候,一些河堤肯定会被冲垮。那样的话,很多百姓将会流离失所,甚至又有人举起造反的旗帜。
只是在写下去的时候,他亦是一阵头大如麻,知道麻烦事会在后头。特别这贾应春明显不如方钝,这钱恐怕亦要他亲自想办法去解决。
只有身在他这个位置才会明白,如今的大明确实是问题重重,很多事情已经不是他不想去办,而是逐渐没有能力去办了。
“司直郎林晧然求见!”
正想继续票拟奏本,一个阁吏进来禀告道。
听到是林晧然求见,他便将奏本放下,让阁吏将人叫进来。只是他的眉头微蹙,思忖着这个在养伤的属官为何急匆匆找他。
随着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对这个大明文魁极为欣赏,办事能力远超他所接触过的司直郎,甚至都已经能胜任六部侍郎。
只是经他观察,发现这年轻人少了一些文人的刚直,多了一些官场老油条的圆滑。却不能论好与坏,只能说他的公心会轻一些、私心会重一些。
现在突然来找他,他用脚趾头思考都知道,这个年轻人必定不是赶着回来向他汇报工作,而是为着其他的事情而来的。
“下官参见元辅大人!”林晧然进来后,便恭敬地行礼道。只是动作明显不够自然,那屁股的伤势并没有痊愈,以致弯腰的幅度并不标准。
严嵩自然看到了这一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温和地抬手道:“坐吧!你可以多养些时日,不必急着回来办差!”
“谢阁老关心!只是下官一想到阁老如此勤勉,在家亦是寝食难安,现在总体没有太碍,所以不敢再偷懒了!”林晧然小心地用半边屁股坐下,一脸的诚恳地道。
“难得你有此心意,这早点回来办差亦好!可是外城重修的事情存在猫腻?”严嵩微微点头,然后正色地望着林晧然道。
这阵子以来,他将重心放在财政用度上,所以才将林晧然派到外城监工。现在林晧然突然回来复命,所以他难免往着工程偷工减料的方向去想。
“不是!”林晧然急忙摇头,然后一脸正色地道:“下官这次急着回来,是想要跟阁老汇报的另一件事,这事跟城墙修建的工程关系甚大!”
“哦?”严嵩的眉毛微挑,亦是来了兴趣。
林晧然换另半边屁股就坐,然后侃侃而谈道:“下官在工地中发现,修建城墙造价之所以居高不下,皆因所用的三合土费用高昂!特别所用的糯米,这糯米比大米还要低产,所以百姓都不愿意种植,以致价格比大米要高出数倍、甚至十倍之多。”
“这事我亦了解过,当地官府总以大米的产量征收糯米的税收,这更让百姓不愿意种植糯米。但若朝廷下文鼓励百姓种糯米,没准会造成米价上升,反而害苦了百姓,这鼓励加大种植糯米却不是什么良策。”严嵩端起茶盏,轻轻摇头道。
林晧然却是一愣,没想到严嵩真深入地了解过这个问题,旋即微笑道:“阁老怕是误会了,下官不是提议加大糯米的产量,而是下官无意间发现了一种新的三合土配方。虽然效果可能要略低于三合土,但成本却不到三合土的十分之一。”
“果真?”严嵩正想将茶水送到嘴中,但这时满脸震惊地抬起头望着他道。
林晧然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地颌首,并打下保票道:“阁老只要给下官两个月的时间,下官必定会研制成功!”
“你肯定?”严嵩将茶盏放下,郑重地望着他问道。
林晧然目光很是坚定,一脸诚恳地说道:“下官不敢欺瞒阁老!若阁老能给下官两个月时间,下官必定会将配方献上!”
“好!我给你两个月!”严嵩深深地打量了林晧然一眼,痛快地应承道。
“谢阁老,那下官先行告退了!”林晧然站起来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严嵩看着林晧然离开,如何还不明白这年轻人的来意。
新三合土的配方必然已经在他手里,他明着是要“两个月时间”,实质是不想被外放到雷州府,固而才急着来找他谈条件。
亦是不得不佩服这年轻人的消息灵通,竟然这么快就知道徐阶向皇上推荐他出任雷州知府兼市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