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司诏狱深处,只有一个通风口透进来一串亮光。
这里面划分出四间牢房,空置着二间,其中一间一人、一间三人。只是这四个人都躺在地上,失神地望着那亮光处。
“第几天了?”
林晧然躺在乱草堆上,没头没脑地吐了四个字。
四下没人回答,过了好一会才有声音传来,似乎还伴随着肚子咕咕的声响,一个充满抱怨的声音道:“起码五六天,我感觉现在都能吃下一头牛!”
“你个猪,五六天我们早死了,应该只是第三天了。”别一处的牢房中,传来了宁江的声音。
“绝对不可能!若只是二三天的话,我不会这么饿!”杨富田斩钉截铁地嚷道。
咕咕……
林晧然的肚子传来声响,先前担心有人污蔑他,会将他跟乡试舞弊大案扯上关系。只是如今,摸着干瘪的肚子,发现似乎都不会担心这个问题了。
自从他那天被审讯后,他们四个人仿佛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一般。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亦没有人来探监,更没有人来给他们送饭。
原以为考取举人就是人上人了,但如今看来,仍然不过如同草芥一般。只不过有作弊的一丁点嫌疑,结果就被直接抓来这里,如同猪狗般对待。
以前他总是以为,只要有足够的钱粮,他跟虎妞就能够快乐地活下去。但如今看来,他还是有些天真了,这时代的生存不易,除了填饱肚子,亦要防范着人吃人。
只是有一个信念却在支撑着他,他绝对不能死去。他还有一个妹妹要照顾,他还没有看着虎妞快乐长大,还没有给予虎妞足够多的东西,亦没有跟她呆够。
“他们应该不敢饿死我们的,毕竟我们都是有举人功名在身!”丁世美本来就受伤,状况是最差的,但却彰显着他的铁汉子形象。
只是他的这些话在昨天就开始说了,但一直不见有人给他们送饭。
“会试最后那天,我一心一意地想着到醉香楼好好吃一顿,根本就没怎么吃饭,你们说傻不傻?”杨富田双手捂着肥大的肚子,望着墙上的亮光懊悔地道。
“但你在大前天最后一顿吃得可不少,还吃了我那块肥肉!”宁江将眼睛闭上,极为懊恼地控诉,心里仿佛在说傻人有傻福之类的话。
“是你说从来不吃肥肉的!”杨富田舔了舔嘴唇,有些回味的样子。
事情亦是古怪,先前的饭菜说不上多好,但却还能勉强下肚,一天两顿按时给他们送达。但自从审问那天过后,他们这些人就被断了粮。
林晧然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将脚上的靴子脱掉,摇晃地走到牢门前,用鞋子跟部使劲地敲着,发出“哐哐”的声响,喊道:“死人了,死人了!”
声音带着悲愤,在这安静的牢房中,显得很是瘆人。
没多会,外面的门被打开,一个面相凶悍的狱卒提着灯笼走了进来,发着啰嗦道:“这才饿几天,怎么就有人死了,你们这些举人怎么跟条蚕似的?哪个死了?”
“他,刚才死了,不过我吵着吵着,他就活了过来!”林晧然指向丁世美,睁眼说瞎眼的功夫一流,然后说出诉求道:“你赶紧送些饭菜过来,不然人一会必死!”
咳咳……
丁世美却是一个硬骨头,听到林晧然竟然如此埋汰他,便是故意咳嗽了几声,声音显得苍劲有力,活生生的打脸。
“这人不是好好的吗?饭菜的事,不归我负责!”狱卒提着灯笼朝着里面瞧了一下,又朝着林晧然瞪了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林晧然看着他要离开,急忙又是说道:“我们可以给你银两,我们买,这总行了吧?”
“对,我们可以买,我可以给你……一百两!”杨富田大声地附和,并且走了过来出价道。
狱卒都已经快要走到门口处,这时眼睛闪过一抹贪婪,但旋即又消失,恶狠狠地道:“你们休要讹我!你们都是刚从贡院出来就被抓到这里,身上怕一两纹银都没有吧!”
“我可以给你打欠条,你到潮州会馆,我的仆人肯定会给你钱。对了,这是给你的订金。”杨富田却是没有放弃,当即还抛出了一小锭银子。
狱卒的灯笼一照,从地上迅速捡起了银子,并放在嘴里咬了一下,那张凶悍的脸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只是他没有应承,而是留下话道:“你们安心先呆着,上头已经吩咐下来,不会让你们饿死的。”
不会饿死……
这对于他们而言,无疑能够让他们带来一丝心安,只是那肚子却仍然在咕咕地叫着,却无法解决到最实际的温饱问题。
林晧然看着狱卒离去,真是万念俱灰,提了提右脚,但发现软弱无力,望着杨富田的屁股,最终却是叹息了一声。
这货有那个钱都能买了,还订金,当今是一个猪队友。
事情又回到了最初的情形,四个人大字地躺在草堆上,忍受着那种饥饿的滋味。
林晧然变得更饿,饥饿带来的负面作用,不仅是身体上的折磨,还有就是思考能力的丧失,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他觉得要思考些什么,思考着如何化解现在的困境,但脑袋却是空白一片,被叫花鸡、花蟹、狗肉锅、北京烤鸭所填满。
却不知道过了多久,牢房亮敞了许多,那通风口隐隐有阳光的身影。
四个人如同尸体般躺在草堆里,突然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但谁都没有动。有饥饿的缘故,亦有反应迟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