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心里其实很清楚,我严世蕃不是一个蠢人,不可能做出谋反之事!你们想要跟徐华亭邀功,我严世蕃不怪你们,但我严世蕃也不是任人任意拿捏的。如果你们想要栽赃于我,那我劝你们还是好好考虑,犯不犯得着为了前途而冒被砍头的风险!”严世蕃负手而立,直接捅破他们的心思并朗声地道。
黄光升和张永明交换了一个眼色,眼睛中的忧色更浓了一些。
他们确实如严世蕃猜测的这般,既想要踩着严世藩的尸体讨好那一位,但他们又不敢对严世蕃进行栽赃陷害。
终究而言,严世蕃不是阿猫阿狗,不说他的老爹是当国二十载的前任首辅,这朝堂还有诸多大佬跟他有往来。
如果他们真的伪造了严世蕃谋反的罪证,一旦被追究起来的话,不仅是他们的乌纱帽不保,这项上人头亦得搬家。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淌这一趟浑水!我严世蕃逃军一事属实,汝等当按大明律论典,判处我流放吧!”严世蕃显得有恃无恐地道。
黄光升和张永明相视一眼,发现似乎只能这样处置了。
林润的弹劾看似来势汹汹,但实质很多东西都是捕风捉影,完全拿不出半点证据。昔日林润弹劾国子监祭酒沈坤杀人,何尝不是捕风捉影,致使沈坤在狱中被拷打至死。
张永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对着黄光升轻声地提议道:“黄大人,要不咱们判他逃军之罪,择云南之地再流放?”
黄光升的眉头微微蹙起,一时亦是拿不定主意。这无疑是最稳妥的解决方法,亦是最公正的判处结果,但徐阶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却是这时,一直不吭声的张守直突然对着严世蕃开口道:“严世蕃,你可还记得杨椒山?”
现在事情陷入了僵局,这位大理寺卿突然发声,已然不会有人指责他尊卑不分了。
实质上,黄光升巴不得如此,当即投去了感激和关切的目光。
“杨椒山?倒是有些印象,一个不长眼的小人物,不过这人不是已经死了吗?”严世蕃看着黄光升和张永明原本已经动摇,结果张守直横插一脚,显得没好气地回应道。
张守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严世蕃,显得愤恨地说道:“不错,杨椒山已经死了,正是被……你陷害至死!”
所谓的杨椒山,正是原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杨继盛。
有的时候,大明官场的圈子其实很小。
张守直和杨继盛同是北直隶人士,仅比杨继盛大上一岁,二人于嘉靖十六年在顺天乡试中举,然后一同到国子监学习。
虽然杨继盛不久便拜到时任国子监祭酒徐阶的门生,但张守直在嘉靖二十三岁高中进士,而杨继盛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
由于二人同朝为官,加上是同乡这一层关系,却是免不得时有往来。
只是杨继盛这个人过于刚直,却是惹来了天大的祸事。
嘉靖三十二年正月,时任兵部武选司员外郎的杨继盛上《请诛贼臣疏》弹劾严嵩,历数其“五奸十大罪”。
这本是为国报奸之举,奈何严嵩父子蒙蔽嘉靖,嘉靖不仅没有治严嵩的罪,还将杨继盛给关到了刑部大牢中。
嘉靖三十四年十月,适逢赵文华送来对闽浙总督张经等人的论罪奏疏,严嵩父子在这份奏疏之后附上杨继盛的名字。
偏偏地,皇上在阅奏时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便草草同意处刑,致使杨继盛不仅被斩头,而且还蒙受了不白之冤。
虽然已经时隔十年之久,但张守直却不曾忘记这个事情,一直心心念念替那位昔日的好友杨继盛平冤昭雪。
亦是如此,他虽然知道严世蕃没有谋反,但并不打算放过严世蕃,要他为昔日的所作所为付出惨重的代价。
“呵呵……我如何陷害杨椒山了?”严世蕃的眉毛轻轻一挑,显得似笑非笑地询问道。
张守直仿佛是憋了几十年般,一字一句地说道:“杨继盛弹劾你父亲,而你对杨继盛怀恨在心,盗用威福,借助张经一案,便将杨继盛的名字添上。皇上一时不察,令你的恶行得逞,此乃诬陷忠良之举也!”
盗用威福和诬陷忠良,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黄光升和张永明听到这里,眼睛不由得微微发亮,纷纷扭头望向了严世蕃。
虽然他们无法给严世蕃扣上谋反的罪名,但如果给他冠上“诬陷忠良”,那么他们便可以向徐阶进行交代了。
严世蕃迎着三人的目光,却是微微一笑地回应道:“好,我认罪!”
黄光升和张永明一听,心里当即是大喜过望,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在这里得到了重大的突破,不由得赞许地望向了后辈大理寺卿张守直。
张守直仍然板着脸,对着严世蕃又是沉声地说道:“还有沈纯甫!”
沈纯甫的本名沈炼,嘉靖十七年的进士,跟着杨继盛的遭遇很是相似。
因以“十罪疏”弹劾严嵩,被嘉靖处以杖刑,谪居保安州为民。沈炼在塞外,却仍以詈骂严嵩父子为乐。
嘉靖三十六年,恰逢白莲教教徒阎浩等人被捕,招供多名嫌犯,于是列上沈炼的名字,沈炼终因此遭到杀害。
“好,我亦认罪!”严世蕃很快想起了沈炼这个人,显得很是痛快地回应道。
黄光升看着严世蕃如此痛快地认罪,忍着心中的激动,当即给旁边的书吏递去一个催促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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