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九那天上午,一轮冬天挂在雪城之上。
随着新年钟声即将过来,整个北京城显得越来越热闹,只是位于内城西南的西苑仍然跟着往日般冷冷清清。
嘉靖的年龄渐长,身体早已经大不如前,却是对修玄越发的痴迷。加上修道讲究的是绝情绝欲,不说对儿子裕王和景王不再过问,连昔日得宠的寿妃都已经半年没召过来侍寝了。
西苑仿佛是一个孤寡老人的居所,居于王府街的裕王不敢过来面圣,远嫁于河北的公主亦不会回家探亲。
只是皇上不重视,但太监和宫女还是按着民间的习俗,认认真真地准备着各种东西,对宫里宫外进行了一场大扫除。
黄锦无疑是一个合格的大管家,一边指挥着底下的人张罗着过年的气氛,一边又时时刻刻陪伴在嘉靖的左右。
跟着平常人的作息不同,当今圣上是一个典型的夜猫子,每晚都举行斋醮到深夜,然后日上三竿才会起床。
或许是冬天的缘故,又或许其他的原因,今天起床的时间明显比往常更迟。
黄锦在这里等候多时,看着嘉靖醒过来,这才急忙招呼着宫女和小太监替皇上洗漱,换上一套白色厚实的道袍。
嘉靖对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早已经习惯,微微闭着眼任性宫女穿衣之时,却是轻吐了两个字道:“灵丹!”
嘉靖历来是惜字如金,按说吐个“丹”字,黄锦肯定就能够心领神会,但嘉靖在此事上从来都是清清楚楚地说两个字。
黄锦暗叹一声,又是让另一队宫女将丹药送了过来。
嘉靖是一个对食物很挑衅的人,唯独对丹药从来不抱怨其味道,微微调整了状态,便是将这个有蛋黄大小的丹药放进嘴里。
按着这个丹药的大小,自然是很难干咽,故而又是迅速地接过水杯,让丹药顺着水一起咽到了肚子里面。
黄锦心有余悸地望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在接回水杯的时候,却是忍不住抱怨道:“这小天师真是的,难道就不能炼得小一些吗?”
“你懂什么,这都是按着仙方的流程来的,若真为了炼小一些,却难保有了损耗!”嘉靖的心情不错,当即便是训斥道。
黄锦当即解释道:“我这不是想要主子服用的时候轻松一些吗?不过皇上如此解释,那么小的便明白其中的缘由了!”
“这灵丹确实不同凡响,不愧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仙方!”嘉靖刚刚服下丹药便明显感受到身体暖洋洋的,当即颇为欣喜地道。
以昔日天师陶仲文之子为首的陶世恩、陶仿、王金、申世文及刘文彬上献《诸品仙方》及其所制的丹药。
嘉靖在查看和服用之后,可谓是龙颜大悦。他不仅将陶世恩为太常卿提升为太常寺卿,陶仿为太医院使、刘文彬为大常博士等,还将五人召集到紫宸殿专门替他炼丹。
现如今,嘉靖的修道事业迎来了一道曙光,竟然得到了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仙方,白日飞升可谓是指日可待了。
黄锦对所谓的《诸品仙方》其实是有怀疑的,只是皇上既然高兴,加上徐阶间接推荐了这些人,自然亦不会在这个时候扫了皇上的兴。
嘉靖正是处于兴头上,却是对着黄锦又是一本正经地道:“黄锦,你说朕能不能修道长生?”虽然他更渴望白日飞升,只是话到嘴边,又是回归比较稳妥的目标般。
“主子你是天赋异禀、骨骼清奇,又有泱泱中华的资源相辅,今又得上古仙书。若是您都得不了长生,那么试问世间还有谁人能得长生呢?”黄锦似乎都不经大脑,当即便是将这番话极为认真地说出来道。
不管嘉靖信不信,反正他黄锦是信了,当今圣上必定能够修得长生,那些胆敢说皇上修不了长生的人都该死。
嘉靖就是喜欢听这些话,特别黄锦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格外好听,便是呵呵地笑道:“当今是此理,若是朕都修不得长生,那么这世间有谁还能修得长生呢?”顿了顿,又是追忆过去地道:“昔日的夏公谨说朕再坚持修道便死得比他还早,结果他……死了,朕离长生仅有一步之遥!”
黄锦听到这番话,事情关系皇上的阴暗面,却是低头装着没听到。
明朝立国至今,亦是到了本朝才有首辅被宰的先例,怕是当今皇上是推不掉暴君的名头。不过这一切都是夏言自找的,以为深得皇上的宠信,结果什么话都敢说。
满朝文武百官谁不知皇上修长生如同水中捞月,但: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特别这个装睡人还很小心眼。
从寝室中出来,直接来到了殿中。
冯保和陈洪显得很是尽心尽责,将奏疏分门别类地进行了归整。
“百官的贺表在哪一摞?”嘉靖在软塌坐下之后,便是淡淡地询问道。
他明知道百官贺表没有实质性的内容,但偏偏就喜欢听这些假太空的话,而且是乐此不彼。另外,他亦是能够通过这些贺表洞察百官是否对自己足够的忠诚。
正是抱着这些心思,他一份份地翻阅着来自两京十三省的马屁文章,却是令到他全身舒畅,如同是吃了蜂蜜般。
嘉靖正是看着手中的一份百官贺表,却是显得云淡风轻地道:“礼部左侍郎似乎还没有动静,对吧?”
“小的听说广东那边的习俗是越近新年越显敬重,怕是这个林侍郎是掐着手指,等大年三十那天才会上呈贺表呢!”冯保没有回话,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