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押房,茶桌中。
二人相对而坐,茶杯弥漫出茶香,彼此正在那里进行交谈着。
孙吉祥是顺天府宛平县孙家庄人士,亦是孙家庄的第一位秀才,已然算是孙氏一族的骄傲。
顺天府衙乡试人才济济,而他这种农户出身的穷书生很难脱颖而出。虽然他从小天资不错,但最终为了生计,还是选择做了吏员。
得益于籍贯的好处,令到孙吉祥能够到京城衙门办差,借着宛平县衙作为跳板进入了翰林院,从而能够在翰林院那种人文荟萃之地继续深造。
若是一直如此,那他一生便是平平淡淡地度过了。
只是命运让他遇上了林晧然,而他毅然接受了林晧然的橄榄枝,选择成为了林晧然的幕僚。他从京城到了雷州,一路追随着林晧然,最后又重返到这京城之地。
却是没有想到,他的族人迫于生计,同时受到一个热血青年人的鼓动。他们一伙人前去盗取诸府的粮仓,而后被发现之时,他们更是直接抢了一些粮食。
在离开的时候,却不知谁打翻了一盏油灯,从而引发了一场大火,而是招来了这一场灭顶之灾。
林晧然从来都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在听完孙吉祥的叙述后,便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眉头显得紧紧地蹙起来。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这时代的律法其实更倾向于保护士太夫和乡绅的利益。若是他胆敢于倾向普通百姓,轻判那些抢粮烧房的“刁民”,他定然成为官绅阶层的敌人。
林晧然出身于农户,从不认为自己是官绅阶层的一员,但他并不认为现在的他有能力跟这股无形的力量进行叫板。
昔日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之死,充分地说明了很多问题,刘瑾可以做一个贪得无厌的权监,但却不能做祸害官绅利益之事。
“东翁,我刚刚找到一名族人询问过,他们虽然受到了村民孙强的蛊惑,但烧房实属意外!如若真要判他们谋反的话,他们肯定会跟着孙强落草为寇了!为了顺天府境内少几名山贼,为了我那几名本性善良的族人,还请大人网开一面!”孙吉祥一向给人的印象是工作狂,但此刻更像是一位慈爱的长者,显得可怜兮兮地望着林晧然乞求道。
林晧然将茶杯轻轻地放下,缓缓地摇头道:“先生,你是当局者迷啊!若本官在这个案子上偏袒于你的族人,定然会受到高耀等人的攻讦,这反倒会害了你那些族人,这并非解决之道。”
顺天府尹固然很是风光无限,但亦像是坐在一个大烤炉上。在雷州和广州,他能够一言而决,但在这里却得小心翼翼,时常要防着那些明枪暗箭。
“大人,可否有良策?”孙吉祥确实是没有了主意,亦知晓林晧然不算是正直的官员,但却有着一颗善心,当即渴望地望着他道。
林晧然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地敲动,接着将桌面的那一份诉状递给孙吉祥。
孙吉祥伸手接过那一份诉讼,眼睛却是充满着茫然地望着林晧然,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
林晧然不再打马虎眼,望着他的眼睛说道:“孙先生,这份诉讼先压到刑房,咱们得想一个办法,要让诸员外自己将这份讼诉收回去!”
虽然这起案件的性质追究起来很是吓人,但终究是没有死人。只要能让诸员外主动撤诉,让到这个案子从有到无,那事情无疑便是雨过天晴了。
不得不承认,林晧然的思维并没有被圣贤书的条条框框所束缚到,却是拥有着分散性思绪,遇事总是懂得如此变通。
孙吉祥的眼睛当即一亮,但旋即轻轻地摇头道:“这个诸员外是一个极度吝啬的财主,且在地方有一定的影响力,恐怕不会轻易妥协的!”
“是吗?”
林晧然的眼睛闪过一抹轻蔑,现在他连户部尚书高耀都敢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害怕一个小小的土财主,却是有心帮着孙吉祥解决这个事情,便是做出打定主意道:“孙先生,我后天亲自到一趟孙家庄!如果有需要的话,本官亲自到一趟诸府,亲自会一会这个诸员外。”
“我代表孙家庄的族人多谢大人!”孙吉祥得知林晧然要兴师动众前往孙家庄,眼睛当即涌起泪花真诚地感谢道。
“孙先生,你我无须客气!”林晧然轻轻地摇手道。
此次他临时计划前往孙家庄,却不全是为了解决这个麻烦事。现在他担任顺天府尹,亦想要到下面好好地瞧一瞧,看一看顺天府下面百姓的真实生活情况。
北京城内的百姓固然重要,但他终究是顺天府的父母官,亦是有义务关心城外的百姓。特别他想要一个好官声,那就需要获得更多百姓的拥护和爱戴。
或许在一些顺天府尹的眼里,顺天府便是北京城,但他已然是将目光投向整个北京府的区域。
孙吉祥得知林晧然亲自前往孙家庄,更会为这个事情亲自出面。虽然知晓事情可能有变数,但他心里对着这个恩主充满着无限的感激,已然打算效忠一辈子。
孙吉祥带着那份诉状刚离开不久,门外突然一黑,却是匆匆走进了一个人。
林晧然看到这不甚熟悉体形,当即就要拉下脸来,但看清进来人的长相,嘴巴却是微微地张开,脸上旋即舒展出笑容道:“季德兄,你可回来了!”
从外面匆匆走进来的正是推官墨飞,因何九一案被派遣到松江府,而今终于归来。他的皮肤显得黝黑,脸上露着笑容对着林晧然施礼道:“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