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胡同,徐府。
徐阶乘坐官轿从宫里归来,如同往常般吃过一顿简单的晚饭,然后便抽出时间接见一些官员。
当下正处在外察最关键的时期,关系着两京十三省地方官员的命运,却免不得有官员纷纷找上门来。他作为领吏部尚书衔的大明次辅,虽然还不能主宰百官的命运,但无疑有着极高的话语权。
今晚的客人却跟往日有所不同,这次并不是对方通过关系找上门来的,而是徐阶主动将人用轿子请到府中。
“见过徐阁老!”
魏文焲来到书房中,显得毕恭毕敬地施礼道。虽然他刚刚到京就给徐府投过拜帖,但如今突然被徐府召见,却不会认为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亦是如此,他在保持尊敬的同时,亦是在窥视着高高在上的大明次辅突然召见他的真正意图,从而做出最有利的决定。
“魏知府,请坐吧!”徐阶身穿一套居家的士子服正坐在书桌前看书,整个人不像是大明的次辅,更像是一个性格随和的长辈,这时抬手微笑地说道。
“谢徐阁老!”魏文焲在椅子前坐下,却不敢将屁股坐实,同时继续想要窥视对方的企图。
徐阶抬头望了他一眼,显得关切地询问道:“魏知府,雷州地处偏远之地,在那里做父母官,恐怕不是一件易事吧?”
“谢徐阁老关心!雷州虽然偏远,偶得大风,但民风尚可!下官……还能胜任!”魏文焲显得恭敬地回答,且小心地观察着徐阶道。
徐阶不置可否,微微地感叹道:“本阁亦是做过地方官,深知这其中的难处!你能够稳住雷州府的形势,让去年雷州的税收有增无减,已然是殊为不易之事!”
徐阶的仕途并没有传统的词臣般顺利,从入仕到入阁却是足足花费了三十年,而期间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是在地方上度过。
虽然他于嘉靖二年中得探花郎,但却因丁忧,让到他耽搁在翰林院的黄金时期。后来官复原职的时候,更是得罪了阁臣张璁。
他遭到了仕途最大的挫折,被一个政治投机者从翰林院编修踹到地方担任正七品的推官,从京城贬到了福建,徐阶可谓是从天堂坠到地狱。
或许正是这一个教训,让到徐阶得到了成长,更是看清了朝堂的险恶。
而后,他历官黄州府同知,浙江按察佥事、江西按察副使等地方职务,经过了地方的磨炼,最终被夏言提拔回京城之中。
正是如此,徐阶是比较少有由地方官到阁臣的大明官员,算是比较了解地方情况的阁臣。
“徐阁老,谬赞了!”魏文焲原本还想窥视徐阶的企图,但这时心里感到地施礼道。
他是三甲进士出身,虽然已经进入官场十几年,但由于没有背景,却只能在地方苦苦地熬资历。这熬得两鬓发白,好不容易熬到了一个从四品的知府。
在看到雷州的形势后,让到他大为振奋,情况远要比他想象要好。只是好日子才没过多久,却是遇上了这一次惊心动魄的外察。
朝中有人好做官,这话当真是一点都不掺假。
他虽然在雷州并没有什么建树,但亦没有什么差错,怎么都够不上劣等。只是世事就是如此的无情无义,他的仕途已然就要就此终结。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林晧然在上次的喜宴给他吃过定心丸,说再不济亦会为他谋得平调,绝对不会让他直接被革职。
只是他却不敢当真,一方面他并不算是林晧然的人,另一方面却不相信林晧然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致使他终日是茶饭不思。
现在被当朝次辅接见,且还跟他说了如此公道的话,令到他忍不住都要热泪盈眶,有一种终于找到了伯乐的感觉。
徐阶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是突然间抬手道:“魏知府,你且先回去吧!虽然你被评了优,但本阁会给予你公道,不会让你当真被免职的!”
“下官在此谢过阁老的大恩!”魏文焲当即施礼感谢,只是心里却免不得有些失落。
人类是贪婪的动物,最初他确实仅仅是想保住乌纱帽。但如今徐阁老如此的许诺,虽然乌纱帽是保住了,但却没有许诺他继续呆在雷州知府的任上。
只是担任雷州知府期间,却让他享受到很多不可言传的好处,单是关照一些商人的贸易便能从中得到不少的银两。
他现在面对着这位当朝的次辅,且这位次辅大人明显重视于他,心里却忍不住生起更大的野心。他想要保住雷州知府的位置,甚至在将来能够更进一步。
在来之前,他有过进行思考,猜测徐阁老这次是想要招揽于他。只是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徐阁老显得是如此的高深莫测。
“请!”徐府管家做了一个手势,已经是下达逐客令了。
魏文焲的眼睛满是不舍,甚至是挣扎和乞求。他的心底很希望徐阶能够招揽于他,许给他一个前程,然后他便跪倒在徐阶脚下,全心全意地于孝忠于这位当朝次辅。
徐阶却是视若无睹般,已然是低头在看书了。
哎……
魏文焲轻叹一声,心知这次是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由得失望地跟随管家,通过庭院朝着外面的那道门走去。
很多事情便是如此,通常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穿过庭院的甬道之时,正是垂头丧气之时,旁边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他。而他询声望去,正是刚刚从正六品的尚宝丞破格晋升为正四品的太常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