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夏柔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夏湘却很愿意与她聊天。
小姑娘家家温软的眼神和语气,就像已逝的春/光,很容易便抚慰了夏湘内心的烦闷与焦躁。
雨水依旧不急不缓,敲打着屋檐、窗棂、还有窗外疏落间离的桃枝。毕竟已近夏初,桃花经了雨水,再不如春日里那般舒展筋骨,还算繁密的桃花儿隐隐现出枯萎的迹象,风雨稍一撩拨,便纷纷落下枝头,铺了一地红白相映。
煞是美丽!
夏柔说了好一会儿话,才随着丫鬟离开。
夏湘坐在榻上,皱着眉头想,是否要做些什么补偿一下苏姨娘呢?怎么说,人家一片心意被自己莫名其妙送给了赵姨娘那个老泼妇。
只是,能送些什么呢?针黹女红一窍不通,琴棋书画更是……画!夏湘眼睛一亮,转身望向窗边的黄花梨翘头案,明明拿到了央美录取通知书,明明学的是国画,怎么把这茬儿忘了呢?
既然不会绣,总会画罢?再在旁边题首小诗,这礼物不就成了。既不需多少银子,更显得诚意十足。
她爬到黄花梨四方扶手椅上,高声喊着采莲准备笔墨,又唤来碧巧,让她找来一把十二骨湘妃竹的茧纸聚头扇。
两个丫鬟都是手脚麻利的,不一会儿便准备妥当了。
夏湘个子太小,只好跪在椅子上,一边吩咐采莲磨墨,一边寻思如何下笔。
乳娘诧异问道:“大小姐是要做什么?老爷请的西席先生过些日子便来……”
夏湘眨巴眨巴大眼睛,兴致昂扬地笑着:“不会写字,只是随手画幅画罢了。”
随手?罢了?画画可比写字要难上许多,这又是哪儿来的主意,怎么忽然想要画画了?乳娘很有些担忧地望着夏湘,既不愿泼夏湘的冷水,又担心过会儿画出来的东西太不像样子,毁了扇子事小,若受了打击,坏了心情就不好了。
不多时,碧巧便从府上讨了把聚头扇,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刚好天气又日渐炎热,故而,讨把扇子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夏湘眸光一亮,想起前世她最喜欢的一句诗: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既是送给苏姨娘,总不好画些山川河流,既然画些清雅之物,梅花与菡萏则是首选。前者傲雪凌风,后者品质高洁,皆是好意头。
选定梅花,夏湘不再犹豫,尽量让握着毛笔的手更加沉稳一些。
意料之中,由于手还太小,力道不够,毛笔触到茧纸,总有些微微颤抖。出乎意料的是,虽然夏湘的御水能力不太纯熟,然控制画上边缘笔端的水印,还算得心应手,稍稍弥补了手抖带来的小瑕疵。
虽然夏湘不算什么国画大师,也谈不上笔下生花。然而,八岁的孩子,能画出这样一手水墨画,也足够让人瞠目结舌了。
乳娘的手已经微微颤抖了,碧巧和采莲更是长大了嘴巴不住倒吸冷气。
三人大为惊讶,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尽量屏气凝神,生怕弄出响动,扰了夏湘的兴致,毁了这部“天才”之作。
半个时辰,这幅清雅简单的咏梅图便画好了。
夏湘举起扇子吹了吹风,让墨尽量干的快些。
细细打量,夏湘颇为满意,虽许久不曾动笔,基本功却还在,梅之傲骨虽说不上淋漓尽致,却也流露出了四五分。更多的,却是女子独有的婉约味道。
她想了想,又让采莲取了盒胭脂,在几朵梅花上约略点上一点红。如此一来,整幅画便显得活泼生动了起来。
乳娘和两个丫鬟怔怔望着夏湘,却说不出话来。
夏湘也懒得解释,在古代,自己这点画功总归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只能在家里画与长辈卖个乖罢了。
“你们三个,谁会写字?”夏湘咬着笔头,满含期望地望着乳娘。
果然,碧巧和采莲很诚实地摇了摇头,乳娘却红着脸,小声说:“倒是会写,只是,写的有些难看。”
夏湘从椅子上跳下来,取了张宣纸铺在桌上:“试试,我瞧瞧。”
等乳娘将写好的几个字放到夏湘面前,夏湘才终于明白乳娘脸红的原因。这哪是有些难看啊?这分明是相当难看嘛。
“还……还不错。”夏湘睁着眼睛说瞎话,心里却想,乳娘的字也太抽象了些。
不想,乳娘竟信了:“大小姐可是让我来题字?”
乳娘双眼明亮亮的,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夏湘吓坏了,若让乳娘题字,这扇子,这画,可就真真儿要毁了。
夏湘连忙将扇子捧在怀里,一边往外跑着,一边慌里慌张地笑道:“不急不急,等我跟父亲求首诗……”
后面的话便散在风里了……
夏湘只身出门,乳娘当然不放心,便吩咐碧巧跟着。碧巧捡了手边一柄十八骨的油纸伞,风风火火追了出去。
此时,雨水已散去许多,只有零星雨丝偶尔落到脸上,凉丝丝的,触手却不见湿润。夏湘慌忙出门间忘了撑伞,只好死死将扇子护在怀里。两条小腿踩过路边的水花,踩过绿油油的草地,径直朝夏安的书房而去。
通常,这个时候,夏安都会坐在书房阅经读史,或是处理公务。
碧巧紧赶慢赶,却还是落后了一步。她看到夏湘仰着小脸跟老爷说着什么,老爷已命人拿来干毛巾,正仔细为夏湘擦拭脸上和鬓角的雨水。碧巧抿嘴一笑,并未上前,而是撑着伞坐到廊下,等着小姐出来时,再接应一下。
不多时,夏湘便红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