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是惊才绝艳之人,但一生至情至性,当年为独守祖母一人吃了不少苦。再往前溯,率领张家族人举族出山的张鲁道亦是如此,为九顾之恩,鞠躬尽瘁。她以为经历举族覆灭的巨变,她能面不改色的利用任何人,言笑晏晏的外表之下不择手段,只为达到她的目的,熟料却并非如此,出自本能,也许张家族人的血原本就是热的,她终究成不了冷漠无情之辈。
面对这样一个舍弃儿女情长,戍守疆土的年轻将星,她终究是有些不忍了。陈善不日将归,阴阳司那些人,自有考量,会救这位年轻将星的可能性有多小,她一清二楚。或许是看到这个年轻的将星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同样一腔热血,同样有上天厚爱的天赋,却突遭横祸,她实在不忍心看这位年轻的将星出事。
朝堂之上,天子气到昏厥,因着这么一耽搁,外加救治黄少将军的事情,钦天监的任职文书就延后了不少时日。
卫瑶卿想了想就起身了,这种事情找何太平最适合不过了,坏事何太平做不来,难得想递一回答案,险些被人一锅端了,但是这种好事找他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才走了两步,就见院外走入一个少女,正是许久未见的卫瑶宛,她身后照例跟着两个神情颇有几分不耐烦的嬷嬷。
“六妹妹!”卫瑶宛走了过来,看了眼身后的嬷嬷,抓住了她的手:“二妹妹不在,我……我在你这边坐一会儿,林公子一会儿要过来。”
她说到林公子,卫瑶卿跟卫君宁皆是一愣,而后恍然。
卫家的嫡长女卫瑶宛很多年前就定下了一门亲事,当时卫同知与同届的考生林鸢在秋闱时相识,结下的亲事,若是卫同知未出事,卫瑶宛的亲事算作低嫁,但卫瑶宛同林鸢的长子林琅也算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这门亲事就成了。而一同上榜,比之少年得志的卫同知,林鸢稍逊一筹,直到卫同知官任正三品中书令,林鸢还只是一个从四品的中大夫。
“从伯父出事后,没见那个姓林的来过一回。”卫君宁说话从来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姓林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何太平来过好几回呢!就连崔家的人都来过,可见姓林的不是什么好人。”
卫瑶宛抿了抿唇,低头不语,卫君宁的话虽然难听了些,说的却是事实。但她与林琅自小也算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不亲自听他说一句,还是有些不甘心。
卫瑶卿伸手拉了拉卫君宁,六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小纨绔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原本打算离开也停住了脚步,就拉长着脸坐在这里,一言不发地等着林鸢过来。
卫瑶卿见状,也坐了下来。
不多时,便有人带着林鸢的夫人与林琅过来了。卫瑶卿抬头看了眼林琅,见他容貌清秀文雅,光看外表倒是看不出什么来,而那林夫人就有些不可言明了。林夫人生的倒有几分姿色,虽如今三十多岁,却很有几分徐娘半老的风情,只是这美貌配上那一对吊梢的三角眼,就有些不好说话的意味了。
看到卫瑶宛身边坐着的卫瑶卿和卫君宁,林夫人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这种不好看在看到卫瑶卿跟卫君宁见到她未起身见礼时更甚了。
“宛儿还是那般懂礼,不像那些个破落户。”林夫人笑着拉着卫瑶宛的手拍了拍,卫瑶宛脸色尴尬了起来。
“六姐,什么意思?”卫君宁愣了愣,出自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感觉怪怪的,林夫人的笑怎么看起来那般扭曲?”
卫瑶卿笑了起来,眼神淡淡的扫了一眼林夫人,也看到了她身边的盒子,方才拉卫瑶宛的时候,盒子撞开了一条缝,但她眼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了里头的东西,不由轻哂:“她要我们向她行礼。”
“行礼?是跪下么?怪了,林夫人不是还在呢嘛,又不是只剩一块牌子了,要人对着行礼。”卫君宁虽说不大聪明,但那不知真傻还是假傻的利嘴委实让人听了火冒三丈。
卫君宁从来不是什么好孩子,懂事、乖巧这种形容与他无缘,卫瑶卿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样子,被个婢女撺掇着跑过来向她要人,小纨绔可不是白叫的。现在对着她还算听话,对着别人就未必了。若在平时,卫瑶卿或许会出声制止,但既看到了林夫人带来的东西,她就懒得管了,至少卫君宁这一口没咬错。
“大胆!”林夫人伸手甩开卫瑶宛,卫瑶宛一时不查之下差点跌了个踉跄。她并未去管卫瑶宛,伸手指向卫瑶卿、卫君宁两姐弟,“果然是牙尖嘴利,没有家教,嘴里不干不净,一家子尽吃软饭的东西!”
“吃软饭怎么了?我伯父都没说什么呢?用你来指指点点?”卫君宁冷笑,“我就是个纨绔,不在意名声。”
破罐子破摔成这样的,还当真少见。
“林夫人说我二人无礼,因为我二人不向你行礼?”卫瑶卿开口了,随即摇头,“不过林夫人,怕是我的礼,你还受不起!”
她站了起来:“小女不才,此次钦天监的入试考试得了第一,也算半个监生了。监生虽官位不过正九品的芝麻官,但大小好歹也是官身,但是林大人嘛,啧啧啧,当了十几年的官,如今还未入三品,夫人既不是什么诰命夫人,也就是个平头百姓。天地君亲师,天地之下君为首,你一个民要官向你行礼,小女别的不成,告官还是会的。”
又是告官!
“你……”林夫人脸色微变,咬紧一口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