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被叫来,和林春一样站在堂下。
这时候,长辈们也顾不得她脸面了,当众审问。
她进来时和林春对了一眼,少年黑眸深深,完全看不透。她感觉他离自己更远了,就像天边的云,或者晴日雾散后远处高耸的山峰,看着近,却永远也到达不了!
她忽然间就丧失了斗志,再没有当初的决心。
可是,这时候她想退也退不了——她若不能过了眼前这一关,这些人不会放过她;若过了这一关,只要能嫁给秋生,进入林家,她就还有机会。
想毕,她又悄悄拾起些信心。
她定要让他明白:选择杜鹃是他一生的不幸!
她脑中思量不止,大猛媳妇也在看她。
打量了一番,才把林春的话说了,又问她落水后的情形。
槐花没有回答,而是惨笑着对众人道:“不娶就不娶吧。我说弄清了谁救的我就嫁他,本就是为了报恩的;既然人家嫌弃我,不要报恩,我也不能不要脸往上贴。这事再别问了。问来问去也说不清,春生回来还是说不清,我倒把王家脸面丢个干干净净。等回家,随便王家怎么用家规,沉猪笼也好,都是我应该受的!”
她绝望的表情让王家人心颤,槐花娘嚎哭起来。
林家人则面色尴尬,秋生看着她,呼吸粗重起来。
林春心狠狠地缩了下,盯着槐花的眼神越发幽深,“你还没说,怎么知道说不清?你别总用这一招好不好?上次是撞墙,这次一句话不解释,又做出这副模样。你就不敢好好说?查清了是死是活再说,别弄得像我林家不给你活路一样。”
王大强愤怒地大骂他没人性。
林太爷等人却心中一动,看向王四太爷。
虽然什么也没说,那眼神却分明露出疑惑。
王四太爷便对槐花道:“说!要死也说清了再死!”
他对林春恨到极点。不知林家怎养出这么狠的儿孙。
槐花也对林春恨到了极点。
她发现:她还是看错了他!
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狠,还要无情,不但看见她掉水里不救,秋生救了还不要秋生娶自己。这得多狠?
她怎么这么痴。喜欢上了这么个狠心的人?
原来的爱转为现在的恨,一些儿不少,甚至更胜。
她忍住身心疼痛,也不说落水的事,却对他笑道:“你这样怨我,我也不怪你,谁叫你那么喜欢杜鹃呢。我是个可怜人,其实你也跟我一样,也是个可怜人。”
说着,眼中露出同情的神色。
林春板脸道:“我从不觉得自己可怜。”
槐花叹了口气。幽幽道:“人家一颗心不在你身上,你还这样痴心。有一天,你也不过是跟我一个下场!”
林家人听得一怔,不约而同盯紧了她。
王四太爷不耐烦道:“管他什么下场!你就说你自己。”
林春则冷笑道:“她总是说这些不明不白的话,从来不敢把话说清楚。就像毒蛇。总是躲在人看不见的草旮旯里,瞅人不留心就咬人一口。”
王四太爷猛拍桌子,对槐花大喝道:“说!”
槐花盯着林春,双眼露出奇异光芒,颤声问:“你这么厉害,把我看得这么清楚,怎么就看不清杜鹃的心意?她把石头塞在石板底下。害昝姑娘掉水里,你这么能干,怎么查不出?你是不敢查,不敢认吧?不是可怜是什么!”
林春咬紧牙关,死盯着她不出声。
大猛媳妇皱眉道:“槐花,你别瞎说!这事扯不上杜鹃。”
槐花看着林春无措的模样。心中满是快意,轻声道:“我没瞎说,是我亲眼看见的。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杜鹃总是好的?就算做了害人的事,旁人也说不是她做的;为什么我不留心犯了错,就成了有心算计人?为什么?”
槐花娘愤怒地喊道:“那你那天当着人怎不说?”
槐花落寞地笑道:“我跟杜鹃那么好。我能说么?我就悄悄地告诉春生,希望他能想明白:杜鹃还惦记着黄元,不可能嫁他的。他不信,我有什么法子。”
林春愤怒道:“本就不是她做的!”
林大头等人都听呆了,完全无法接受。
林太爷老眼锐利地盯着槐花,问:“到底怎么回事?”
林大猛等人也催问。
槐花一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林春,一边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末了道:“杜鹃就是放不下黄元,所以咽不下这口气。她根本见不得昝姑娘在跟前,几次吵闹,后来只好搬出来住了。”
王四太爷就想起那天黄元和杜鹃配合无间的情形,对林太爷意味深长地笑道:“怪道那天黄家小子那么护着她呢。我当时瞧着就奇怪: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原来这么回事。也好,杜鹃先在林家养着,等时候到了再接回去,省了许多事。”
他满眼满口都是讥讽的意味。
林太爷等人就算不相信,听了这话也不舒坦。
而且黄元和杜鹃那天看去确实很好,一点隔阂没有的样子;黄元怒斥王家人欺负孤女,兄弟姊妹一齐上,文武全开,哪像是对待被赶离家的养女的样子。
还有,杜鹃为什么许春生纳妾?
是不是根本对他无所谓?
而黄元她就不许,为此不惜离家。
屋里就沉闷起来,王家人都幸灾乐祸的笑。
林春忽然笑了,看着槐花讥讽地笑。
他轻声道:“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少年有些兴奋,仿佛终于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