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日崎岖度远山,远山深处解征鞍。翠环水古四围匝,冻积肥冰一夜寒。
仙霞岭五步一湾,三步一岩,山中有山,绝壁千层。唯一的一条古道,还是大宋乾道八年所重筑,迂回曲折,盘二十四曲,历三百六十级。峰顶南北的四道仙霞关,建在两山陡壁之隘口,就像万里长城的一段,高三四米,宽二三米,那墙足有五米厚。险关中间有两道石门,遇有敌情,石门一封,插翅难飞。
因此被叫做“东南锁钥”也叫“八闽咽喉”,单表此关的战略价值。往北是两浙入口,往南是入闽的咽喉,现在牢牢掌握在浙兵手里。
隘口上的守军是孙嘉绩率领的浙兵的一支,总数不过五千人,在这雄关之上,足抵十万大军。过了第一关,后面还有四个关口,对于攻方来说,每一个都是一道鬼门关。
侯玄演到达此地的时候,意图偷袭的李成栋已经在仙霞关下折戟三次了,一个做好御敌准备的仙霞关,绝不是五万闽兵能打下来的。情报就是获胜的最好伙伴,你还没出手我就知道你要做什么,你拿什么跟我打。侯玄演投入大量物力、财力、人力打造的潜象营,早就不止一次的发挥它无与伦比的作用。
李成栋要出兵的消息传来,所有人不假思索都知道他要从仙霞关打入浙江,只因为他必须走仙霞关。如若不然,此关控制在侯玄演手里,随时都可以从此地入侵福建。别看郑芝龙在两广打得风生水起,福建丢了他将彻底被打回原形。
山前的古道上,一行人下马徒步登山,青石磊就的关口不算很高,但是很厚。关上的墙壁久经战火,遍布武器生锈后的暗红色的斑驳,拱形的过道每次只能并排过去两人,就算是有敌人冲锋到此,每次过去两个人,还不是任人宰割。侯玄演走在其中,都有些阴森的感觉,尤其是地上的青苔让人脚底生滑,走路都得小心翼翼。
浙江各府的总兵,先后率兵赶到,距离较近的温州府和处州府,甚至比侯玄演钱肃乐来的还早。
侯玄演迈步走向关内,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滚石檑木,螺旋状的山路拾阶而上,才到了最终的指挥所。一间木石磊成的小屋,里面小已经铺好,中间放着一个桌案,摆着福建各地的地图,这里就是孙嘉绩的房间,侯玄演上前翻了翻地图,每一张都有很深的褶皱,一看就是经常被翻腾,看罢大为满意,问道:“孙嘉绩呢?”
“孙将军去前面的第二关甘泉了,那里正在修筑箭楼。”守兵中的一个小将躬身道。
侯玄演回头对着钱肃乐笑道:“修什么箭楼,我们此行的战场在福建不在浙江,李成栋狗贼想要入关,是痴人说梦。为了他我把三线北伐都给停了,不尽快解决掉郑芝龙,收复福建,我都对不起从山东撤回淮安的火字营。”李成栋来势汹汹,加上郑芝龙在两广稍占优势,西南诸土司又闹得正凶,这一切让郑芝龙的危害被放大了。其实他真正威胁到侯玄演的,根本不在陆地。郑家的水师封锁海面,让海运无法进行,商税损失才是侯玄演决定先解决他的主要原因。没有钱其他的战线将士再厉害,也很难坚持下去,除非是跟满清一样竭泽而渔。
钱肃乐拄着一根棍子,轻笑一声:“话虽如此,孙嘉绩也是防患于未然,做好万全准备。这里修筑的越好,我们入闽才更没有后顾之忧。而且两浙兵马皆来此地,咱们腹心已然空虚,若是四面之敌有一方突破了战线,就是长驱直入无人之境呐。”
侯玄演心底道,南明这些将军败的太多了,以至于养成了未虑胜先虑败的良好习惯。这从长远来说,倒是一件好事。钱肃乐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侯玄演果然听人劝,眉宇间难掩笑意:嗯,年轻人脾气好是最重要的,小侯国公不错不错。
就这样,侯玄演在这雄关上住下,浙江兵马汇集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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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浦城,郑家军大营中。
李成栋周围,全是他的心腹,是他从嘉定、太仓带来的兵马,郑芝龙一个亲信也没有安插,生怕掣肘了这员大将的实力。郑芝龙眼下最信任的手下大将就是李成栋,对一个海盗来说,信任是建立在利益关系上的。侯玄演势大,面对他的北伐军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有可能背叛自己。但是李成栋不会,所有人都知道,李成栋是最不可能投降的那一个。侯玄演全家、甚至全城都是死在他的手里,嘉定三屠虽然只屠了一次,已经是“生民百无一”了。这是世间最大的仇恨,根本没有缓和的余地。侯玄演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他的所作所为都在向世人宣告:老子有仇必报。
当初李成栋为了逃避侯玄演,从松江府投奔了郑芝龙,他降清之后一路南下,搜刮的金银财宝几百艘船都装不下,所以这段时间他的日子过得一点都不错。但是纸醉金迷的生活,并不能给他安全感,他的生死对头,嘉定城的侯玄演势力越来越大。
刚到福建那段时间,李成栋十分害怕,他怕郑芝龙会把自己当成筹码,交给侯玄演换取利益。郑芝龙也确实有过这个想法,有一段时间,李成栋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层层监视下的。直到有一天,侯玄演闯进福州,将郑芝龙手中的傀儡隆武帝救了出去,李成栋的待遇也陡然生变。他成了郑芝龙的座上客不说,还得以入军中为将。
李成栋脸方口阔,身材魁起话来嗓音掷地有声,雄浑嘹亮。而且他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在军中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