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本就对他放火少了祠堂一事心中倍感煎熬,此时被她这么疾言厉色的质问,立马就给吓哭了。
少年倒也不是故意的,他本来就胆小,今夜之事实在太多了让他应接不暇,玉无裳的这句质问,便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窝在他怀中的孩子几乎被他的眼泪给淹没了,玉无裳忙道:“我又不是说你的,你哭什么?南荣,你给我下来自己走路!”
程明臻,不、此时应该叫他南荣了,听了这话倒是颇为干脆的跳了下来,梧桐怕他摔着还伸手捞了一把,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许是真是身份已然暴露的原因,这孩子跟之前看上去的颇有些不一样了。
他还装作是程明臻时,就算受父母的熏陶再如何世故狡诈也不过只是个幼童,睁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脸的懵懂无知,就是这副小可怜的模样才使程清歌上了他的当,几次三番都被他所伤。
而此时他也不屑再装成那副天真模样了,虽然面容依旧玉雪可爱,但只瞧他那倨傲的神色与炽热的眸光,便知这人深不可测。
他此时仿佛尤为兴奋,双眸之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让人瞧了顿生寒意。
玉无裳却好似见怪不怪,只毫不客气的道:“今夜之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南荣将小嘴一撅,似颇为委屈的道:“可是我想帮忙。”
“你只会越帮越忙!”
“……”
玉无裳转过身去不再理他,只跟着众鬼帮忙一起取水来灭火,来来回回的忙了起来。
翠珑跟他在一起也待不下去,而且她心中此时只觉五内俱焚实在闲不住,便也跟着玉无裳忙活去了。
南荣受了玉无裳的训,便也就稍稍压制了这场大火的势头,不再似之前那般焚烧得肆无忌惮,仿佛是要吞噬整片天地一样的气势汹汹。
他似百无聊赖的背靠着树干坐下,口中还叼了根草,偏着脑袋看着众人热火朝天的救火而无所事事。
也许不是眼花了,看这个时候的他好似比之前的他长大了许多,之前左不过也只是个三四岁的幼童而已,短手短脚走路都跌跌撞撞的。此时却忽得便似长开了,瞧着倒似一个七八岁的秀丽模样,眉眼间颇有些男女莫辨的意思。
梧桐在一旁踌躇了片刻,这才鼓足勇气上前道:“请你……能否放开我,我也想去帮忙。”
他也不知怎地还是见鬼了,自从被南荣在额头上拍了一下之后,他的手脚好似被无形的绳索给束缚住了,除了去放火那会儿,现在是无论如何也离不开南荣身边丈余开外。
依着这位神秘莫测的本事,定然是他施展了什么神通才会如此。
南荣却只瞥了他一眼,懒洋洋的道:“她不是让你保护我么?我年纪这样小,万一被人一不留神踩死了怎么办?”
梧桐:“……”
见他一脸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南荣却好似恍然大悟,“莫不是你觉得我不需要保护了?既然如此,我便为了你,再委屈自己一回罢。”
他边说着,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身形缩小了下去。
梧桐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砸到脚了,却依旧清晰无比的看见,眼前这个原本神情倨傲眉清目秀的孩童在瞬息之间竟又变回了三四岁玉雪可爱的模样,他已然彻底的傻眼了。
南荣却还雪上加霜的冲他伸出了短短的胳膊,满脸不耐烦的道:“还愣着做什么,过来抱我。”
“……”
玉无裳再又一次运水过来扑火之时见梧桐那副震惊到了极致神情呆滞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暗中叹了口气,南荣又在捉弄人了。
从前他们在一起朝夕相处之时,她便已然对他的套路了然于心。原本还以为在她被砍死在神寂海上之后,万妖云集之处很快也会被修仙界的正道人世捣毁,众妖鬼邪灵应当不会全军覆没,大多应该四散逃开,恢复到没有她这个妖尊之前那时之状。
而至于南荣这样实力雄厚的大妖怪便更不必说了,即便他们保不住青草崖,保全自身应该毫不费力。
可是为何在百年之后,他竟也沦落到要借死胎之身还阳,而且这样巧合,与她夺舍的那名侍女竟是一家的?
这些事情显然都太乱了,只有解决了眼下的燃眉之急,才能慢慢的拨开迷雾见月明。
玉无裳泼尽了桶里的水,可见眼前的火势依旧熊熊不灭。她不由悲从中来,原本她只想给自己报仇,可为何竟莫名其妙的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再这样下去的话,她到何年何月才能报得了仇?!
跟在她身边的翠珑虽鬼力颇盛,但到底这是个苦差事,跟她一样也灰头土脸满面黑烟的。翠珑见她脸色实在不好,还以为她这是干活儿累了,便劝道:“大人歇歇吧,我们来干就好。”
玉无裳颇为气恼的将手中的桶一摔,冲南荣嚷道:“这是你放的火,该由你负责来扑灭!”
小南荣舒服的窝在梧桐的怀里,懒懒散散的道:“我这可是为了帮你,你与那小子争执了半天也分不出个高下来,还不如一起干会儿活,也少浪费些唇舌!”
这话音刚落,便只见一只木桶飞了过来,惊得梧桐跳起来赶忙闪到一边去了。
与此同时一个站在玉无裳身边的小鬼正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两手,再望望那只“骨碌碌”滚在地上的木桶,显然那桶原本应该在他手中的。
南荣挑了挑眉,玉无裳却只无辜的道:“是他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