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珑不敢与她动手,但依旧怨愤难消,恶狠狠的瞪着床上那小小的人影,怒声道:“是他害死了大公子!”
当真情迷人心,翠珑未必不知程明臻是借她的骨灰为自己挡灾且差点儿害得她魂飞魄散,但她却不甚在意此事,如此盛怒也只是因为他伤了程清歌的缘故。
玉无裳摇了摇头,定声道:“你真是太冲动了,他确实以毒箭刺伤了程清歌,但真正的凶手是程家父子,你即便是想报仇也该找对仇人不是?”
翠珑对此虽将信将疑,但她实在不敢在玉无裳的面前造次,便只愤愤不平的道:“就算他不是真正的凶手,但利用我的骨灰来消耗我的灵魂,这个恩怨我是否能向他讨回?”
“这自然能。可是你确定要向他讨回公道,就这么一个小小稚童?”玉无裳淡然回身撩开了床前的帷幔,露出程明臻熟睡之下稚嫩的面容,微微蹙眉道:“他确实心思阴诡行事狡诈,但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防身毒箭与你的骨灰究竟是谁给他的,你心中比谁都清楚,只是你不愿意面对罢了。”
若是有的选,玉无裳也不想如此直接的把这话挑明。小程府的其他人暂且不论,但那位程老爷,可是翠珑的亲生父亲。
是而她不能接受是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而不惜让她这个女儿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亦是情有可原。
但这都建立在事态缓和的情况下方能婉转道来,此时翠珑为了程清歌的死显然已经方寸大乱心神不宁了,若是由着她的性子来,指不定又要惹出什么祸端。
翠珑僵直着身子立了片刻,终于软和了下来。仿佛骤然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她跌坐在地上,灯光照不清她面上的神情。
玉无裳不由叹息出声,上前两步蹲在她的面前,轻声道:“你也无需沮丧,人心本就十分复杂,你也不是头一次知道你父亲的心思,本来便不该对他抱有任何幻想。如今小程府已然颠覆在妖魔的印记之下,从前的恩恩怨怨是非难断,大可都撇个干净。”
翠珑的身子微颤了颤,她终于支撑不住,伏在玉无裳的肩头痛哭了一场。
鬼本无血无泪无欲无情,翠珑悲痛之下亦只能嚎啕,眼眶中却是干涩一片没有半滴眼泪。
哭完了这场她倒是镇定下来了,只是不愿再看呼呼大睡的程明臻。原本至亲的姐弟俩此时却形同陌路,当真可叹。
眼见着这夜愈深,但好在楼下的众鬼都尚且安分守己,这座小镇虽看上去颇为诡异,但此时却更像是一座热闹的常人居所。
玉无裳特意去楼梯口看了一眼,梧桐正满面紧张的趴在栏杆上往下望。眼角余光瞥见她的身影,他忙转身向她摆了摆手,示意楼下并无异常之处。
玉无裳倒是挺满意这个放哨小兵,不仅胆大冷静,而且警觉性够强。
她转身回去将门关好,便只见翠珑站在窗前正往外四下张望,见她回来这才也关上了窗户,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感觉这里好似不是寻常地方……”
她虽做鬼有段时日了,但总跟在玉无裳的身边从来也没自己单独历练过,到底是缺乏江湖经验。
但这里百鬼聚集鬼气森森,她做为一只鬼,自然觉得通体舒畅无比的顺心,甚至比待在珠串之中还要舒服,这便是她的疑惑之处了。
玉无裳捡些要紧的简单与她说了,这才将重点仔细向她郑重的道来,“程清歌死后我怎么也召不回他的魂魄,小翠,我需要你的帮忙。”
翠珑迫不及待的连连点头,“只要能召回大公子的魂魄,让我做什么都行!”
其实要做的也简单,在这世间不论是一个人还是一只鬼,只要他曾经存在过,便一定有迹可循。
就好比之前帮程清歌寻找他心爱的姑娘醉雪时,虽然她的灵魂在天地间遍寻不见,但她生前曾与程清歌两心相印,从这条线索下手,很快便也就在程清歌的记忆中找到她了。
而程清歌虽熟识者众多,但基本上却都是紫桑程家的人。而玉无裳怀疑的是,正是因着程家人从中作梗,她才无法召回他的魂魄。
所以现在便只剩下一个选择,从单恋着程清歌的翠珑身上开始着手。
而且这次因事情紧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玉无裳只在地上飞快的画下了层层叠叠的阵法,再拉着翠珑进入那阵法之中,定了定心神才道:“你慢慢回忆初次见到程清歌时的场景,带着我一起,慢慢的回忆。”
她拉着翠珑的手,两个人相对而站,两只手紧紧相握。
翠珑依言微微阖上了双眼,渐渐的她便进入了灵化之境,消去了这座鬼镇赋予她的实体,整个人变成了一个既虚幻又通透的灵魂。
按道理来说,她变成虚无缥缈的灵体很正常,毕竟她是一只女鬼,做人时的身体早已化为骨灰,正放在桌上被封印保护着呢。
但玉无裳是实打实的凡人,前世如何暂且不论,今生的她却是半点灵力都没有的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若说哪里有不同寻常之处,那便是她现在这模样,长得要比寻常人丑上许多。
就在这样复杂而又诡秘的阵法之中,淡化为灵体的翠珑已然快要变得透明了,可她的手却依旧被玉无裳牢牢的握在手中。
这一人一鬼相互本不该触碰的到,但就在这个鬼气森森的夜里复杂诡秘的阵法中,就这样维和古怪而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很快,便有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