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卓清见我哭得真挚,叹息道:“公主不必惊慌。此间对错,已无足轻重。何况,楚将军正得圣上倚重,崔家断然不会在此时对他多加责难,倒误了天家大事。”
看,这便是崔卓清的政治素养。由此也可见,在大熙朝如一湖死水的明面政局下,早已暗流涌动,崔家这些豪门大族只怕都接到陈家的暗示了,对何人将要篡位、何人拱卫京师洞若观火。
崔卓清想了想又说道:“如是说来,公主结识楚将军,还要更早?”
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京城人都认为,我是在楚少铭被封冠军侯、风靡满城少女之时,才和他搭上线的。然则……
我脸上一红,装作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姑姑你也知道,三年前,我因驸马买的杨梅不合口味,和他吵过一架。”
崔卓清点点头。她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她一定是觉得本宫太作。杨梅本是江南特产,极易腐烂,京城远在北地,本就不易得。崔伯言为了讨好本公主,特地托了江南做官的朋友,以冰块贮之,驿马传送,又沿途驿站打了一路的招呼,我才年年有此等口福。本宫也因此对驸马投桃报李,分外恩爱。
然而那一年,不知怎的好端端我就发了脾气,把辛苦得来的杨梅全扔了不说,还一个人离家出走。那一次崔伯言吓得够呛,在昭灵皇帝和崔家面前处处为本宫遮掩,又暗地里求了朋友四下寻觅。两个月后我回来,分外容光焕发,他倒整个人瘦掉了一圈,于是便和好如初,更胜从前。除了崔卓清等少数几个人,没人知道本公主出京了一趟。
“我去漠北散心,结果在那里遇险,是冠军侯他救了我。”我低着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这种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桥段烂俗而合情合理,我自信她寻不出其中破绽。
“你们……你们当时便……”崔卓清一向好修养,却在此时脸色有些铁青。我知道她的意思。她能接受我至情至性,因爱上楚少铭而不顾礼法,却不能容忍我在和楚少铭好了之后,仍然像没事人回到京城来,欺骗崔伯言。毕竟,她是崔伯言的姑姑。
“我……我知道这么做很不应该,我把这只当做一场梦。回到京城后,我以为我可以忘了他,想不到……想不到他会率大军返京,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我双手捂着脸,泪水又流了出来。
“故而你们便又在一起了,全然不顾大郎心中感受。”崔卓清愤愤说道。
“我……我没办法……”我嘤嘤哭着说道。
崔卓清冷不丁走到我跟前,从我手中扯过那条丝帕,却从袖中取出另一条来为我拭泪。我知道她在怀疑什么。可是我这次真的没有用生姜水来催泪,我早知道,对于崔卓清,必须用更高明的办法。
“所以你便用楚将军送你的定情信物子母离魂剑,刺死了被圣上派来劝你的纪嬷嬷?你可知道圣上因此大怒,甚至说要惩罚你。若非大郎求恳,你焉能没事人一般在这飞星殿中安坐?”崔卓清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我对不起他。”我哭着说。
崔卓清看到一向飞扬跋扈的本公主此时泪眼朦胧的样子,终于叹了口气。
“倘使你和大郎和离,会嫁给楚将军吗?”崔卓清问。
“他答应娶我的。”我小声说道,“何况我……我也没脸再当崔家妇,没脸再见崔伯言了。我对不起……”
“不错,你是对不起他。”崔卓清冷冷打断了我的话,“你放心,我会劝说大郎,好教他同意和离的。只是你要知道,世上再不会有一人,似大郎这般对你。你好自为之。”
她说罢,扬长而去。
我瘫软在床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本公主相信,以崔卓清和崔家的高傲,经过这一番谈话后,定然会让本宫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