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萍笑道:“李郎总担心此事被人捅出来,可若是此事没人捅出来呢?御史台官御史大夫王率先请旨封禅,此时若是将这个丑事捅出来,不等于是打了陛下的脸吗?小童料想,就算此事王知道了,他也只会帮忙隐瞒,不会将事情扩大,毕竟大唐十节度,谁背地里还没点见不得人的事情,谁敢把这个天捅破?”
节度使权力极大,在方镇中生杀予夺,所向披靡,几与皇帝无异,放纵惯了,难免会干些出格的事情。
其实私吞战利品的事情李瑁也做过,李瑁在南诏私吞的财宝比高仙芝多的多,只是李瑁做的隐蔽,不为人察觉罢了。
大唐十节度中,安禄山贪功,哥舒翰好色,高仙芝喜财,安思顺嗜杀,杨国忠揽权,李瑁更是野心勃勃,真正算起来没有谁是干干净净的,若是将事情查的底掉,整个大唐边军就都会乱掉,就算是李隆基也没有这个胆量。
李瑁笑吟吟地看着江采萍,问道:“你的意思是高仙芝做贼心虚,自己想多了?”
江采萍坐在李瑁的身边,将手中的礼册轻轻塞回了他的怀中。
“不然呢,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谁敢在西岳封禅的时候戳破这个谎言?”
李隆基年迈昏庸,唯听顺耳,不纳忠言。如今的大唐吏治早已不比开元年间那般清明,就连比起天宝初年也多有不如。朝中敢于直言者杀得杀,贬的贬,留在朝中为官的不是几大朋党的党羽,就是随波逐流的应声虫,哪还能找出当年张九龄、姚崇这等刚直的人物?
“满朝朱紫贵,尽是太平人。这粉饰地极好的‘煌煌盛世’之下,能说真话,能为百姓请命的人确实已经不多了。”李瑁听了江采萍的话,长舒了口气,幽幽叹道。
江采萍见李瑁似有感慨,于是轻轻抚了抚他的胸口,劝慰道:“吏治如此,朝堂如此,李郎不必忧烦。说来李郎能有今日也是时势所造,若是李郎生在太宗朝,岂能有如此气象?”
太宗朝政治清明,君臣一心,若是李瑁身在太宗朝,恐怕也只是一个“英果类我”的吴王李恪,难有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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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春末,风光正好,只是日头却渐渐厉害了起来,李瑁在绣楼上待了大半个上午,渐到午时,阳光终于照了过来。
江采萍不耐热,看着太阳晒到脚边,便拉着李瑁的手下了绣楼,李瑁刚刚走到楼下,却遇到了迎面匆忙走来的李泌。
李泌修黄老之道,向来讲究的是风轻云淡,能叫他如此着急的事情不多,想必是朝堂中的大事。
李瑁上前问道:“长源如此匆忙,所为何事?”
李泌神情严肃地回道:“殿下,贵妃娘娘生了。”
李瑁听了李泌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接着李瑁看了看李泌的样子,心中已经猜到了大概。
“贵妃生了皇子?”李瑁沉声问道。
李泌点了点头回道:“半个时辰前贵妃刚生下一位皇子,眼下陛下正在接受百官朝贺。”
李瑁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生了,杨玉瑶生了皇子,李隆基的第三十一子,他们的关系便从天然的盟友变作了争储路上的对头。
现在,不只是李亨,就连杨玉瑶也成了李瑁通往至尊之位路上的一块大石。
“小皇子可有定下姓名?”李瑁接着问道。
李泌点了点头回道:“小皇子赐名李,爵封英王。”
李,英王,不过刚出身的皇子,竟然连爵位都定了,李隆基宠爱他到底是到了何等程度?
昔年武惠妃受宠,李瑁也是深得李隆基喜爱,也是十岁之后才封的亲王,杨玉瑶之子居然刚出生就封了英王。
李,英王,光从姓名和爵位就不难看出李隆基对他的重视和宠爱。
一个受宠的小皇子,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杨玉瑶,再加上权势煊赫的杨家,一个实力雄厚的帝位的有力争夺者横空出世,让原本几乎徘徊于李瑁和李亨之间的帝位有变得悬疑不定。
而且李比起李瑁和李亨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年幼。李隆基多疑地可怕,孩童没有野心,短时间也不会威胁到他的统治,这样的环境下,这样一个本该是劣势的东西竟可笑地成了优势。
“事已至此,长源以为本王该当如何?”杨玉瑶已经生下了皇子,再多的担忧也都无济于事,现在先要做的还是应对好此事。
李泌道:“殿下先要做的便是入宫道贺,不能叫人找出毛病。贵妃产子,太子比殿下更急,更担心,殿下切不可忙中出错,平白开罪了贵妃。”
杨玉瑶生子,先威胁到的是太子李亨的位置,而不是李瑁,只有当李亨倒下,被废黜了储君之位,下面的才是李瑁和杨玉瑶的较量,现在就开罪确实早了些。
李泌的话在杨玉瑶产子之前李瑁就已经想到,但李瑁担心却不止于此。
“贵妃之子封王倒还好说,本王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李瑁看着李泌,担忧道。
李泌乃李瑁谋主,两人相交十年,早已极有默契,李瑁方一开口,李泌便猜到了李瑁的意思。
“贵妃产下皇子,殿下是担心的是贵妃乘机封后吧。”李泌问道。
李瑁点了点头道:“长源所言不错,之前朝臣阻挠贵妃封后无非就是无后一条,如今贵妃生下皇子,这些阻力便就不存在了,以贵妃压抑多年的野心,封后是必然的。”
杨玉瑶虎视皇后之位早已不是一年两年,如今杨家势大,时机成熟,她自然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