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城外三十里,百姓倾城而出,百万大军归来,本应该是热热闹闹的时候,但这一刻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惊讶地望着柳山,望着这位曾经一手遮天的左相,望着这位宗圣的执道者,望着这位头发在逐渐变白的老人。
柳山的部属看着他,突然觉得往日那伟岸的身影如山崩塌。
柳山的敌人看着他,突然觉得那个不可一世的柳相,也不过如此。
万千将士长长松了一口气,仿佛将心里的所有恶气宣泄出来。
景国军士万万千,最恨之人不是妖蛮,而是柳山。
许多人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大概能猜到一二,军魂反噬。
不只有众圣死后的意念可以存留在天地间,所有人族在死后,同样留下意念,即使微不足道。
宗圣圣道之力再强,也无法视军魂为敌,威能再高,也不可灭景国之国运。
众多读书人望向方运。
这才明白,方运之前一直没有出手,不是畏惧柳山或宗圣,而是在一步一步布局,用宗圣都无法阻挡的手段解决柳山。
当方运作出那首诗的时候,便已经向柳山吹响最后的号角。
东圣阁特使与敖萱死亡,柳山终于按捺不住,亲自上阵,却没想到,方运携大胜之势回返,以酝酿许久的战诗斩其国运!
柳山的脸上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加深。
太后突然轻叹一声,道:“柳相身体欠佳,来人,送柳相回京城休养,不可再让他老人家操劳。”
太后身后的几个兵将犹豫起来,看向周君虎。
周君虎身为大将军管辖京城全军,怒目一瞪,那几个侍卫快步走向柳山。
眼看四个侍卫就要抓住柳山的手臂,一股强大的才气从他周身爆发,带动附近的天地元气,把四个侍卫冲得东倒西歪。
“本相无恙!”柳山昂起头颅,直视太后,纵然突然老了二十岁,纵然须发皆白,威严依旧不减,双目炯炯有神,如明灯在夜。
许多大学士与大儒露出诧异之色,遭受军魂反噬,被国运抛弃,任何人都会选择急流勇退,离开景国,至少文位得保,只要宗圣稍稍出力,将来还是能晋升大儒,无非是一个细作暂时失败,还能东山再起。
国运并非半圣威能,无法直接杀死柳山,但是,只要柳山在景国一天,他就会连绵不断遭遇国运的影响,不断遇到祸事。
但是,柳山现在竟然抗争到底。
方运心中一想便明白,现在景国摇摇欲坠,蛮族大举入侵,若是景国被灭,景国国运再也无法影响他,与其现在低头认错导致过去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不如等待最终的结果出来再做打算。
更何况,国运不能发布命令,不能解除柳山的官职。
柳党众人望着柳山,大都面无血色,柳山就算占着左相之位不走也毫无用处,因为只要在景国,他的官印无法连通圣庙,诸如传书、阅读论榜等等都做不到。
不仅如此,所有反对柳山的人,都会得到国运青睐,而支持柳山的人,也会逐渐被国运厌恶,最后甚至可能和柳山一样被国运彻底抛弃。
还有少数左相党人面不改色,古铭舟道:“柳相身体康健,并无疾病,自当继续留任左相。”
赛志学问:“柳山得国运敌视,被万民唾弃,在景国之内无法连通圣庙,岂能再担任左相?”
古铭舟义正词严道:“我景国是国运治国、万民治国,还是国君治国?国君未在,妖蛮虎视,岂能内斗?方才要严惩方虚圣,你们又是何种说法?”
众人竟然无法反驳,一开始他们拿宁安危急为理由保护方运,现在古铭舟用出了同样的手段。
古铭舟转向太后,道:“下官方才已经传书玉阳关,请鹰扬将军童峦率领五十万大军北上,驰援宁安。”
“你……”
太后右拳紧握,轻轻颤抖,每个人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愤怒。
许多人望向方运。
众人最担心的事终于要发生。
当年方运在秀才试的时候,曾经与童峦的孙子赌碎文宫,后童峦的孙子失败死亡,童峦要找方运报仇。
在半路上,李文鹰以自己的沥血古剑拦截童峦,童峦一气之下背弃太后,成为左相门人。
方运任宁安县令后,成功清洗密州的左相党人,逼得原鹰扬将军蓝寻古畏罪自杀,于是童峦顺利接任鹰扬将军,执掌玉门关。
这些年,左相党人似乎受到诅咒,与柳山越是亲近,文位越难突破,那些离开左相党的人有一部分文位会突破。
童峦则是个例外,明明只是个翰林,在成为柳山心腹后,反而晋升为大学士,驻守玉阳关,带领精锐的鹰扬军。
现如今鹰扬军主力军已经达五十万,加上五十万新军,童峦掌兵百万,乃是景国一等一的实权人物。
一旦宁安城告破,玉阳关便是京城最后的门户,甚至可以说,现在的童峦是景国军方最重要的大学士!
鹰扬军驻扎在玉阳关,归属密州,由柳山经营数十年,全军将领从上到下几乎都是左相党人。
现在,童峦竟然率领鹰扬军五十万精锐前往宁安,这哪里是在增援,分明是在为柳山摇旗呐喊,告诉所有人,就算现在国运敌视柳山,就算左相党在朝堂之上已经式微,依旧有一支强大的力量!
景国摇摇欲坠,每一个士兵尤其是老兵都是珍贵的财富,若现在动柳山,百万鹰扬军必然会哗变,景国根本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