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拳后,君然像是变成了一尊石雕般,一动不动。
封炎也是一动不动。
忽然,一只飞蛾拍着翅膀飞到了角落里的八角宫灯旁,扑扇的翅膀拍在灯罩上发出“扑扑”的声响,灯罩中的烛火不安地跳跃着……
房间里明明暗暗,君然的眼眸也随之明明暗暗地变化不已。
飞蛾绕着八角宫灯飞了几圈,流连不去。
忽然,君然退后了两步,神情冷静了不少,一眨不眨地盯着封炎。
封炎似乎也知道君然冷静了下来,正色道:“阿然,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如今灵武城,你单枪匹马,根本不可能搞定。”
“……”君然哑口无语,低头望向了灯罩上的那只飞蛾,微微垂眸,眸光随着飞蛾扑扇的翅膀闪烁着。
他也知道,封炎让人拦下自己,是不想让自己去送死,但是,要是连父王的尸身都保不住,他就不配为人子!
君然再次抬眼看向了封炎,神情坚定决绝地说道:“让我走。”
君然紧紧地握拳,手背上青筋凸起,挺拔的身子紧绷成一张拉满的弓。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空气紧绷。
“扑扑……”
周围又只剩下了飞蛾扑扇翅膀的细微声响。
封炎轻描淡写地开口道:“阿然,我和你一起去。”
短短的一句话落下后,屋子里又静了一静。
“……”君然不敢置信地微微瞠目,看着眼前的封炎。
封炎不紧不慢地又道:“你一个人单枪匹马肯定不行,但是让王爷的尸首落在北燕人的手里也不行……所以,我们好好计划一下,看看要怎么做!”
君然的双目瞪得更大,神情复杂。
君然深吸一口气,神情平静下来,断然拒绝:“不行。”
他不能把封炎也牵扯进去。
他身为人子,这件事他必须去做,否则,他此生都会活在懊恼和遗憾中。
这一趟,他势在必行。
但是,君然心里也知道他此行非常危险,所以他不能让封炎陪着自己一起去送死。
封炎勾唇笑了,那双明亮的凤眸中精光大作。
他似乎看出了君然在想什么,自信地说道:“我千里迢迢地赶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送死!”
封炎的唇角翘得更高,昏黄的烛光中,他周身弥漫着一种朦胧的光晕,隐约释放出如刀锋般的气息。
封炎抬手,“啪啪”地击掌两下。
跟着,又是“吱呀”一声,房门再次打开,那个穿着灰衣短打的青年进来了。
“你去拿灵武城的沙盘。”封炎吩咐道。
“是,公子。”灰衣青年领命退下,步履如鬼魅般悄无声息。
君然深深地看着那灰衣青年离去的背影,他被困在这间宅子里好些日子了,对于宅子里这些人的身手到底有多高明,再清楚不过。
否则,他又何至于被困在这里寸步难行!
像这样身手的人,封炎手下又有多少?!
封炎又是勾唇,直白地说道:“我有一千人可以用,还有一千杆火铳,如果计划好的话,我们定可以抢下王爷的尸首。”
一千人!!君然的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封炎。
封炎在这里有一千人!
君然最清楚封炎在朝堂上的尴尬处境,皇帝一直对安平和封炎母子十分忌惮,封炎手下悄悄养了私兵也不稀奇,但这里是北境,封炎能在这个时间赶到北境,就意味着,灵武城被攻陷的军报一传回京城,他就出发了。
在这么短时间里,他要调动一千私兵悄悄来北境而不惊动皇帝,根本就不可能。
除非——
“你这一千人本来就在北境!”君然肯定地说道,眸子里更幽深也更复杂了。
还有火铳……
火铳、火药和火铳的弹丸都是朝廷监管的。
封炎的唇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气定神闲。
他没有否认,直言不讳地承认了:“不错,在这个赫兰镇中,有我的人。”
百余年来,北境和南境一直是战事最频发的地方,也是大盛最为重要的两道屏障。
最近这几年,封炎虽然以是南境以及京城周边的几州为根据在发展他的势力,却也不会完全放弃北境。
而且,北境自大盛建朝以来就是由薛家镇守,在北境早早地埋下一支势力,这也是岑隐的意思。
封炎一撩袍,在窗边坐下了,对着君然伸手做请状。
君然还是一动不动,沉默地看着封炎,薄唇紧抿。
沉默蔓延着。
很快,灰衣青年捧着一个巨大的沙盘回来了,沙盘上山峦起伏,有山有水,有城墙有房屋……
君然对于北境几个重要的关口和城池的地形了如指掌,一看就知道这是灵武城、灵武山一带。
灰衣青年把那个沉甸甸的沙盘放在了窗前的红漆雕花案几上,然后对着封炎抱拳行礼后,就退下了,合上了门。
封炎也不兜圈子,直接继续他们的正题:
“在我来北境的路上,我已经命人进了灵武城查探……”
封炎清朗悦耳的声音中透着凝重,“王爷的头颅被悬挂在灵武城外的城墙上,尸身被扔去了乱葬岗……”
空气随之一冷。
君然早就设想过各种可能,封炎说的这种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当他亲耳听到封炎道来时,双手还是下意识地紧紧握了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沙盘最中央的灵武城。
他的眸底覆盖着一层寒冰,掩住了冰层下汹涌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