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学社的共和、保皇两派从来争吵不断,但范围基本在中学框架之内,有时会涉及西学,共和派主张西学与中学心同理同,关内士人本着“引耶补儒”的观点也能勉强接受,但今天共和派重要人物公然否认从属于华夏,关内士人绝对接受不了,对云荣的指责声响成一片,有些年轻人甚至跳起来挥拳相向。
“刘元诚,你白辛苦十多年,他们现在连祖宗也不认了,”刘宗周想起死去的刘之纶,忍不住仰天长啸,然后指着李富贵怒斥,“都是你那套‘无父无君非弑父弑君’作孽,你们先是说华夷变迁,华夏衣冠在关外,然后是一个国家两个朝廷,再往后是尊奉皇上、另建国家,如今变本加厉不认华夏,你恨朱家的祖宗,难道连中国之人也不想做了吗?”
“大同联邦不是大明,我们不仅有关内的山西,还控制着关外的漠南、漠北、西域和藏区,他们不会认同以四方为夷狄的中国,这些都是潜在的边患,你让我们怎么办?难道也去修筑长城、养兵百万,蕺山先生,你来想个办法,如何保证不发生边患,或者不影响民生就能消弭边患?”李富贵愤怒地站起来指着刘宗周吼道。
刘宗周楞了一下答道:“夷狄也应有良知,我以仁义待之,使其接受教化仰慕天朝,如此便无边患之忧。”
孙奇逢一听就知道刘宗周又在宣扬“治心”,这一套根本没有用,赶忙补充道:“我大同实力日上、四方咸平,正是承中华正朔,扬威于天下之时,何来边患之说?关外诸夷难道比中国更重要?”
“的确如此,关外比中国更重要,我们早就说过不解决华夷融合问题不入关,否则对双方又是一场灾难,”鄂尔泰这时开口了,仰望天空若有所思地说道,“关内人不了解关外情况,但我们了解,汉民坚持把总统府留在归化就是怕出事啊,如果那样不但关内问题、辽东问题无从解决,就连丰州也可能毁于一旦,我们宁可不入关,也绝不放弃关外,这也是为关内人好,你们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笃行兄的意思我明白,历史教训不可忘记,北魏孝文皇帝实行汉化,南下迁都洛阳,边外故地因此萧条,驻防之六镇官兵远离中枢,升迁、待遇皆受冷落,愤而不平酿成兵变,最终使中原大乱,强大的北魏也因此分裂。”金声向鄂尔泰拱拱手道。
吴牲、王继谟走过来,这两位做实务起家,显得很通情达理,吴牲真诚地说道,“现实问题总是很难解决,你们是不是太急了点,有些话不必明说,可以一步步来嘛。”
“是啊,武昌发生革命,下一步陕西、河南、山东也可能剧变,你们不以华夏正朔自居,以后如何取得关内士绅的支持?”王继谟也说道。
“我们无所谓关内,所作所为只是想促使部分地方改革更化,与我们友好通商,但大明崩溃之相尽显,偏安一方已不可能,只有积极进取才能生存,与其将来出问题,不如现在就说明白,大同执行同族异俗之策绝不动摇,无论汉人、蒙人和满人皆同属国族,谁不赞同这一点就请自便。”云荣挥手答道,李富贵不满地瞟了他一眼——云荣今天有点失态,看来总理政务这副担子压力太大了。
“云河洲,你想赶我们走啊,好,我现在就走。”刘宗周气得一跺脚就走,他的门生弟子呼啦啦走了一大片,吴牲与王继谟相视苦笑,只好跟在后面。
刘宗周并没有走远,找个僻静地方又把保皇派召集到一起开小会,下午时,他和孙奇逢又回来了,正式通告大同官员,实学社决定从今天起改组为亲民党,共和派分子一律不得入党,同时要求明年举行大选,亲民党将向自由党、公民党发起挑战。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止于至善,好党名,不过,蕺山先生,你们的党首和总理是谁?不会是您二位吧?”云荣点点头。
“党首正是老夫,孙启泰是我党总理,跟你们这帮人斗不结党是不行了。”刘宗周拍着胸脯,又指了指满脸通红的孙奇逢。
鄂尔泰、李富贵、常书赶忙表示祝贺,李富贵还夸奖两人越来越像丰州人,打发走这两老头,大家忍不住捧腹大笑,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杨文岳、颜继祖和宋学朱气呼呼跑进来。
“欺人太甚,亲民党说我们大节有亏,把我们都赶出来了,打败仗的人多着呢,非要我们死了才好呀!”杨文岳进帐就大叫。
李富贵马上问道:“吴牲、王继谟他们的态度如何?”
“建党就是吴牲的主意,党名也是他取的,本来大家还想选他为党首,不过他说受皇恩深重,不便结党让朝廷难堪,王继谟和三巡抚也以官职在身为由拒不入党。”宋学朱答道。
李富贵若有所思地看着鄂尔泰说道:“笃行兄,昭君墓会议只能到此为止,我们必须马上回大同。”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们可别闹作茧自缚的笑话。”鄂尔泰长叹一声点头道。
大同联邦是个怪胎,只想做生意赚钱,对争夺天下没有兴趣,反而担心关内地盘太大,汉人数量过多会引起内部权力失衡,黄河北岸的怀庆府、卫辉府哭着喊着要加入联邦,议事院咬死不敢答应。武昌发生革命后,官员们更是忧心忡忡,对关内士绅格外提防——这帮地头蛇有钱有势有声望,在地方呼风唤雨,拉人头骗选票轻而易举,他们早晚会弄懂议事院这套玩法,如果结党形成合力,仅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