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双眼紧盯着李榆,这家伙却很不上路,一声不吭低着头,他有点不耐烦了,皱着眉说道:“如今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必须尽快平息内忧外患,方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归化多年屯田已有成效,有钱粮可供军需,有胡骑可充营伍,正可解朝廷之急,李帅乃大明重将,理应知晓轻重,不如专心带兵效命朝廷,归化就交给官府吧,本官敢担保朝廷绝不会亏待你和你的部属。”
“归化地贫人穷,至今还在靠借债过日子,况且族群复杂,各族融合尚待时日,妄动必生内乱,”李榆摇了摇头,对卢象升说道,“大人手握三镇之地,人多地广、物产丰富,只要革除弊政、涤清吏治,必然大有作为,何须在意一个穷困的小小归化。”
“荒唐,国家有难,臣民无不尽力,归化有粮有兵却置身事外,究竟意欲何为?如何理政自有文臣,你只须听本官的话交出归化,其他的无须多言。”卢象升厉声反驳道。
李榆本来打算讨价还价蒙混过关,可这位总督大人太厉害,一上来就要端他的老窝,心里也有些恼火,马上翻开老账和卢象升理论——移民实边花了多少钱,养兵粮饷花了多少钱,出兵征战花了多少钱,抚恤死伤花了多少钱……,他为了归化欠了一屁股债,朝廷想要归化可以,先替他把钱还了,而且朝廷还得和议事院商议今后如何治理归化,违反《归化誓约》肯定不行,老百姓首先就不答应。
卢象升气乐了,他还盯着归化银库的钱呢,这家伙却先伸出手,一股怒火越燃越烈,压低声音阴冷地说道:“本官不会给你一两银子,你在归化盘踞多年,捞的钱还少吗?本官知道你与东虏有勾结,但不要有恃无恐,夷狄qín_shòu岂能敌得过我天朝正朔,虽一时得逞,但终将灰飞烟灭,本官就很想入辽东狩猎,你要看清胜负之势,切勿一错再错。”
李榆明白双方谈不下去了,索性满不在乎地答道:“末将看不出来,至少二十年内大明绝非清国的对手,二十年以后也难说,请恕末将直言,流贼不过是乌合之众,与清军有天壤之别,大人虽然精通文韬武略,剿贼也颇有战绩,但清国兵将自幼在尸山血海中拼杀,战力强悍无比,大明任何一支官军,其中也包括我归化军,若冒然与之交兵必败无疑,其实两国和议休战、与民修养生息才是正道,打打杀杀解决不了问题,我归化与清国和议后就过得不错。”
“口出狂言、居心叵测,本官一定要弹劾你,”卢象升觉得受到侮辱,气得站起来拍着桌案怒斥李榆,“大明三尺之剑犹在,本官奉天子诏总督宣大四镇,你想割据一方无法无天,休要妄想!以你归化弹丸之地,对抗天朝只能死路一条,服从王化才是正道,把归化交给朝廷,自己等着议罪吧。”
“归化不是我的,乃是全体归化人的,他们才有权决定归化的归属,大人可与归化人说,若是归化人公议服从王化,末将绝无二话,”李榆冷冷地答道,站起身摇摇头轻声说道,“丰州太弱帮不了大明,苦苦相逼只会造成内乱,这样吧,末将退出关去,大同屯田百姓、土地都交给大人,但归化为屯田负债二十万两,大人也须偿还这笔债。”
“无耻之徒,本官不会给你一个子,你还须把归化存银全部交给总督府,”卢象升指着李榆怒吼,随手摸出一把银币和银钞扔在桌上,“你竟然用这些诈取百姓的钱财,简直无耻之极,杀了你也死有余辜,立即回去停发这些假钱,如若不从,本官定然拿你治罪。”
李榆也发火了,指着卢象升大声喊道:“朝廷的杂银、铜钱才是坑害百姓的假钱,归化的事你管不着,有种就来抓我,老子不怕你。”
两人都是倔脾气,谁也不会服软,怒目相视一阵后,卢象升压住火摆摆手说道:“朝中有人说你是无法无天的北虏,有人说你是认贼作父的汉奸,本官以为你早晚是大明第一叛臣,你还是带上搜刮的钱财回老家吧,免得今后身死族灭。”
“北虏我认了,汉奸我不认,我还有个名字叫乌拉那拉额鲁,你不知道吧,”李榆冷笑一声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嘲讽道,“大人的刀斧手何在?你们文臣不就喜欢玩这一手吗。”
“叛逆,立刻给我拿下。”卢象升再也忍不住了,手中茶杯猛地摔在地上——这个人必是大明后患,比哱拜还要危险,不除掉是不行了。
卢象升为以防万一,在门外已暗伏一百多名家丁,皆是征战多年的悍勇之士,听到信号一起杀出,不过莫日格、高黑子反应更快,带领十几个亲卫毫不犹豫拔刀就砍,喇布杜随即射出三枝号箭,总督府院里立即大乱,家丁想不到对方不但拒捕,而且还敢杀人,一时有些慌乱。李榆这时已提着刀走到门外,卢象升大骂一声“贼子可杀”,身旁的两名军官一跃而出,举刀扑向李榆的背后,李榆猛地一回头,抬脚将两名军官一脚一个踢飞出去,举刀指着卢象升大喊:“本帅是太子少保、左都督,朝廷一品大将,你不过是从二品侍郎,若胆以小犯上、胆大妄为,袁崇焕便是你的下场。”
一阵火铳声突然响起,哈达里带着一大队丰州兵闯进内院,一阵短暂的格斗后,把卢府的家丁团团围住。卢象升被几十杆马铳指着,背后冒出冷汗,他想不明白自己的总督府戒备森严,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丰州兵?幸亏他没到大门口看,否则要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