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榆走出门,鄂尔泰、李富贵和李槐互相看一眼,也跟了出去,众人愣了一会儿,马上意识到大佬都不在,正是大吵一架的机会。
王昉首先站起来大叫:“公民党支持马大人的提议,明国恶政才使富者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如今到了不给人活路的地步,老百姓抢块活命田天经地义。”
“自由党坚决反对,没有山西士绅的支持,丰州何以有今日,抢能解决问题吗?土地可以抢到手,种子、农具、口粮又从何而来?王昉,你想学流寇抢劫吗?”沈守廉指着王昉吼道——他俩在议事院就三天两头吵,其中一个发言。另一个肯定唱反调。
“就是嘛,抢能解决问题吗?杨庭芳那帮大同士绅可是我们自己人,你对自己人下手qín_shòu不如,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朝廷的事,皇上才该操心,您说对吧?巡抚大人。”孙庭耀当然要替本党同志说话,顺便把事情往刘之纶身上推。
“现在还提什么朝廷,边墙下每天都在死人,我知道你们在替同类说话,老夫豁出去了,就是要出兵关内,把豪强手中的卫所田收回来安置百姓,杀头、抄家都认了。”刘之纶怒不可遏,指着杜文焕、沈守廉、孙庭耀等人吼道,“你们早就想图谋山西了,干脆把我杀了造反算了。”
“巡抚大人休要诬陷好人,文臣无能管不好山西,我们替他们管,这是替朝廷分忧,如何算是造反?就算出兵也是清君侧。”杜文焕还在狡辩。
库使司知事赵胜急忙捂住口袋大喊:“我先说句丑话,移民和准备西进把去年存的那点家当用得差不多了,赈灾、打仗你们自己筹钱,别打大库的主意。”
大堂里的官员分成两派,一派主张收大同卫所田以安置流民,并且加收商税筹集所需钱粮,另一派主张与士绅合作接管山西,否则一个大子不掏,双方吵成一团,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榆终于回到大堂。
“都吵够了吧,现在该我说了,西进计划暂时取消,骑兵左协、步兵右协立即进入大同,凡是看到荒田都给我先圈起来,有胆敢阻拦者用鞭子打,持械对抗者格杀勿论,”李榆大声宣布命令,接着对李建极等人说道,“去告诉杨庭芳他们,我绝不白拿他们的,包克图、河套的地随他们挑,我加倍奉还。你们想当丰州的家,这很好,给你们这个机会,我现在就去边墙带流民出关,流民什么时候安置好了,我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就留在归化想筹钱的办法,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沉了谁也跑不掉。”
李榆扫视了一遍众人,继续大声说道:“立即将此事通告全丰州,如今又到了关键时刻,大统领府绝不走明国、金国的暴戾老路,‘自由、平等、仁爱’才是我们唯一可选择的道路,但这须要全体丰州人的支持。”
李榆说完随手拖起王昉就走,李富贵马上声称要去西部行台巡视,拉上云荣拍屁股走人,而李槐也带着革库里一起去多伦诺尔迎接金国逃来的常书,就留下个笑眯眯的鄂尔泰,官员们面面相觑一会儿,然后一哄而散,李建极一朝权在手却感到头皮发麻,瞟了一眼孙庭耀、沈守廉,一起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天黎明时,李榆在飞虎营的护卫下赶到边墙附近的丰州军大营,下了马向宣德卫、东胜左卫的官员简单问了几句,随手从热锅里抓起两个窝头,边吃边向外走去,一大群官员马上跟着他上了营外的土丘。
远处的边墙上旌旗密布、人头攒动,显然增派了兵士守卫,大同总兵王朴也算尽力,至少控制住边墙,但丰州拆毁了得胜口、杀虎口数十里的边墙,而且还铺好了路,如此大的缺口他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流民出入。
眼前就是祈求活路的出关百姓,男女老少黑压压地挤满大营前,一眼望去看不到边,哭泣声不时随风传来,这有差不多十万人吧,不能再犹豫了,否则早晚会出事——李榆叹口气放下千里眼,凝视着前方陷入沉思。
宣德卫指挥使谷可立低声介绍情况:今年正月里就有流民出关,那时的人数少,谁也没当回事,宣德卫、东胜左卫的人口六成多是山西人,见到遭灾的老乡还要帮把手,给他们找活挣口饭吃。进入二月以后情况突变,流民像潮水一样不断涌来,闯进村子要饭吃,饿极了就偷就抢,把沿边墙一带搅得乱七八糟,春耕也无法正常展开,这下把当地人惹火了,拿着刀矛、弓箭就赶人,没有退路的流民当然不肯走,双方因此摩擦不断。韩大功来了之后,把事情搞得更糟糕,巡检抓住偷盗、抢劫的流民就打,更加激化了矛盾,流民为了活命也结伙对抗,而且要往丰州腹地闯,流血冲突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卫所的守备兵极力弹压,却不敢擅自动武伤人,被流民舍命一冲,反倒步步后退,最后靠放火铳、扔手掷雷吓唬人,才控制住局面。
“我们也怕死人啊,每天给他们两顿稀糊糊喝,还不敢加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养不起这么多人,两卫的守备兵已经做好准备,就等大统领一句话。”乌尔登在一旁说。
“我当过流民,人饿急了只想找口饭吃,其他的都顾不上,时间一久肯定出乱子,那时死的人更多,大统领早下决心吧。”李万庆低着头小声说——萧四贵调到西部行台,他刚接任宣德卫守备就遇到这么大的事,心里有些害怕。
宣德卫副守备郭秀是板升汉人,在飞虎营亲卫哨干过,和李榆比较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