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农民会抱怨负担太重,其实这个都是税收制度的问题。农民本身并不生产绢布,可是收税却要缴纳绢布,这个也就造成了他们必须要拿粮食来换取绢布。而大唐朝廷收税,也就是在秋收的时候一起收税,可是秋收的时候大家都忙着收获,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节点内,会造成一段时间的粮食价格低贱。这个其实也就是市场规律的问题,物以稀为贵,可是一旦供过于求,那不就是价格低贱了吗?
而农民在秋收的时候,都要一起把这些粮食换成绢布,他们首先要找到粮商把粮食换成铜钱。可是这个时候,那些粮商肯定会趁机压价。这个无关于道德良心,商人肯定是要趁机赚钱的。假如景文是粮商,说不定也会趁着这个机会努力狠赚一把。只要过了这个秋收的时候,那粮食价格回升,那也就是赚了一大把钱了。而至于绢布的商人,也许他们也就会在秋收之前,马上囤积大量的绢布,然后等着这个时候提价过来大赚一笔。毕竟,一旦秋收,官府收税都是要绢布来收取,那他们不就趁机很赚一笔了吗?
这样,在这种复合税收制度的情况下,也就会造成了百姓不但要承受官府收税,可是还要承担粮食商人和绢布商人的剥削。而这些农民为了交税,所要付出的东西,往往比朝廷的税收还要多一些。可是,这些多付出的东西国家并没有能够获得任何好处,这些东西都进入了粮商还有绢布商的口袋里面,他们赚的盆满钵满,可是却把压力扔给了百姓。
可是百姓却在秋收的时候,也不得不这么做。毕竟官府也催逼得很急,如果不交税那恐怕就要去坐牢。所以百姓根本没有选择,在官府政策的压力下,只能够任由这些商人剥削,然后付出不小的代价来换取这些绢布。最后,亏的是百姓和国家,可是受益者确是这些粮商和绢布商。这个也就是目前的复合税收制度带来的隐患,因为缴纳的税收根本不是同一种东西,这个也就造成了代价很大。
“马周,我们大唐目前的基层也就是官府不下乡。也就是我们大唐的官府只是到了县这一级而已,县以下的乡,那都是由下面的各种族老组成。而这种人,你说他们会不利用自己的权利来多收税吗?你上面规定一文钱,他们就敢给你加到三文钱。你说,这个何尝不是百姓的负担吗?”景文问道。
而马周说:“我大唐以四户为邻,五邻为保,五保为里,五里为乡,而每里设置里正一人,而每个乡设立乡长一人。而下面的人都是互相轮流为保长,他们也有负责监督收税的职责,他们都是从地方的贤德人家选出来的,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吧?”
“哼,这帮基层乡绅,你不要把他们的品质想得太好了。现在刚刚开国的时候,也许问题不大。可是一旦到了接下来数十年,他们不会层层加码我就和你姓了。”景文哼道。
景文绝对不想相信这帮基层乡绅的节操,而且自古以来一旦增加税赋,那上头一文钱,下面也就层层加码,有时候一文钱也就变成了十文钱。而那些乡绅是直接的征税者之一,他们难免就不会趁机多收税,而这些多收的税赋也就进入了自己的腰包里面。现在刚刚开国,也许官吏还算是普遍比较清廉。可是这些乡绅不同,他们借助自己的权利多占一些便宜,这个可是正常的。如果乡绅这么盘剥,那他们完全可以把自己应该缴纳的税赋,平摊到自己手下的百姓身上。甚至,当了乡绅还能够大赚一笔,这样可就悲剧了。
马周看到了景文的样子,主动问:“节帅,也许问题还没有那么严重啊!”
“不严重?等严重的时候,就晚了!”景文说道。
景文也算是看明白了,这种租庸调的税收制度,其实根源是均田制。按照百姓每一个人丁来授予田产,之后每年按照人口为本位来交税。这种纳税制度,其实是以人口来计算的,而不是以田产。也就是说全国大多数人,不管是贫富,那缴纳的税赋都是差不多一样的。这种情况来看,其实是非常不合理的。而现在刚刚经历乱世,土地众多,所以百姓都能够有田产俩进行生产经营,可以用来交税。
可是一旦日后土地兼并,那更多的土地也就逐渐集中在少数人手里面。可是唐朝的农业税收的制度,却是建立在人丁上的。也就是说到时候即使百姓没有了土地,也要缴纳税赋,这样能够不让百姓逃避税收吗?所以,这里面也是有很大问题,不能够小看。
“节帅,那问题应该怎么解决呢?”马周问道。
“这是一个长期的问题,哪里是现在能够随便解决的呢?不过,我们可以一步步来,我们首先要解决的是百姓被商人盘剥的问题。我们只要把所有税赋都统一成为一种东西来收取,那不就是可以降低百姓负担吗?我们为什么要分开不同的东西收,我们统一收粮食不就行了吗?这样百姓就不会被奸商盘剥了啊!”景文说道。
“不行不行,我们的税赋可都是要送去朝廷的,如果我们到时候交上去的东西都是粮食,那我们怎么和朝廷交代啊!朝廷规定的税赋,我们可不能够少啊!如果少了,那到时候我就要被问责。”马周说道。
“啪!”景文拍了一下额头,然后整个手掌顺着脸蛋滑了下来,显然对于马周这个说法非常无奈。
“马周啊马周,你好歹也是一个县官了。你们这种地方官,怎么如此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