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府。
盛锦月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日了。滴水未进,粒米未沾。门闩从里面拴上了,丫鬟都被撵了出来,谁敲门都不应。
淮南王世子妃敲了半日门,手都敲肿了,紧接着又哭了半日,眼睛肿得像桃子一般:“……世子爷,锦月已经一天都没吃饭了。这么下去,饿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淮南王世子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冷哼一声道:“她不吃,随她饿着肚子。就是饿死了,这门亲事也不能退。”
淮南王世子妃泪水簌簌而落:“世子爷,那个楚四郎声名不堪,浪荡纨绔,如何配得上锦月!早知如此,当日有别家来提亲,我真不该挑挑拣拣,直接应下就是。也好过将女儿嫁到楚家去……”
话未说完,就被淮南王世子黑着脸打断:“这是父王之意,你不得胡言乱语!”
淮南王在王府里拥有无上威严,说一不二。
他亲自定下的亲事,谁也更改不了。
淮南王世子妃再心疼女儿,也无可奈何,用帕子捂着眼,哭个不停。
……
过了片刻,盛渲回来了。
得知盛锦月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日不肯出来见人,盛渲略略皱眉,走到门外,敲了敲门:“妹妹,是我,开门。”
门里只有断断续续的哭声。
哭得久了,嗓子早已嘶哑,如被砂纸磨过一般。
盛渲眉头皱得愈发紧了,略略扬声道:“盛锦月,你再不开门,我便踹门进去。”
门里哭声一顿。
片刻后,门开了。
屋子里光线暗淡,盛锦月发丝凌乱,俏脸惨白,满面泪痕,眼睛又红又肿,声音低哑晦涩:“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吗?”
盛渲俊脸微沉:“定亲是喜事!什么笑话,这等话岂能乱说。若传进楚家人耳中,会如何作想?”
盛锦月憋了一整日的愤怒委屈,被这短短的两句话彻底点燃,骤然爆发:“听到了正好退亲。我才不想嫁给那个楚四郎!”
“那个楚四郎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好人家的女儿谁也不乐意嫁给他。拖延到了十九岁,都未定亲。”
“我盛锦月有哪点不如别人,凭什么别人都嫁如意夫婿,我就要嫁这么一个浪荡子!我不嫁!我绝不嫁他!”
最后两句话,盛锦月哭喊了起来,泪水涌出眼眶,滑落脸颊,看着狼狈又可怜。
盛渲却未动容,神色间带着一丝冷漠:“亲事已定,由不得你不同意!”
短短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浇得盛锦月身心俱寒。
“淮南王府,已经式微。”盛渲冷然道:“你早已到了适婚之龄,前来提亲的,却无真正的名门勋贵。三品以下的官宦之家,你嫁了难道就心甘情愿?”
“楚家是将门,和廉家一样自开朝时便传承至今。楚将军深得皇上信任,统领侍卫马军。除了尹将军之外,武将中再无人能胜过楚将军。”
“若不是楚四郎平庸浪荡,这样的亲事,哪里还轮得到你?”
“祖父既为你定下亲事,自然有祖父的考量。你安分待嫁,少不得一份丰厚嫁妆。有我们王府撑腰,楚家人绝不会慢待你。楚四郎若敢欺辱你,我自会出手教训他。”
“你这般闹腾,只会惹得祖父心中不喜。想退掉亲事,绝无可能。”
“到底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
盛锦月忘了流泪,愣愣地看着素来亲近的兄长,只觉得那张熟悉的脸孔,无比陌生,令人心寒。
兄妹两人对视片刻。
“大哥,”盛锦月忽地张口问道:“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道理。我只问你一句,在你心里,我的终身幸福是不是一点都不重要?”
为了和楚家联姻,就要牺牲我吗?
为了重振淮南王府,就要将我嫁给一个浪荡好色的纨绔子吗?
我的一生幸福,在你的眼中,到底算什么?
盛锦月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明亮尖锐。犹如利剑,刺向盛渲的胸膛。
盛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未犹豫心软,淡淡道:“家中精心教养你多年,如今,也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回报?
盛锦月怔忪许久,惨然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泪水又骤然涌出。笑声便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恸哭。
盛渲目中闪过一丝不忍,想上前安慰几句,狠狠心忍了下来。
祖父定下这门亲事,其实是为了他着想。
他已进了兵部,却官职低微,想真正领兵殊为不易。楚将军已私下应允,待盛锦月出嫁后,便会为他谋划出力,令他有领兵出征立下战功的机会。
四皇子虽然身份尊贵,在兵部时间尚短,也不便直接出面。楚将军就不同了,他领兵多年,和兵部尚书及左侍郎都颇有交情。有楚将军从中打点,他在兵部便会更加如鱼得水。
再者,有楚家这门姻亲,也能加重淮南王府在四皇子心中的分量。
为了重振淮南王府,也只得牺牲盛锦月的亲事了。
……
盛锦月病了一场。
淮南王知晓后,让盛渲传话。只要还剩一口气,都得在年底坐上花轿,老老实实地嫁到楚家去。
盛锦月又哭了一日,到底还是认了命,不再闹腾。养了数日,病才养好。整个人瘦了一圈,神色阴郁。
同窗知晓她生病,大多命人送了补品来。
真正登门来探病的,只有李湘如。
四皇子和淮南王府走动密切